第101章 枯木疑云

作品:《西游:稳健人生,从高中进士开始

    水月洞天之内,时间如清泉流淌过青石,悄然无声又奔涌不息。


    陈曦盘膝于灵山之巅,身畔悬浮的《格物天工论》无字天书,其封面流淌的金色符文终于缓缓敛去最后一丝光华。


    “呼……”


    一口悠长的浊气吐出,带着玉质般温润的光华,在洞天清冽的空气中消散无形。


    陈曦拂袖起身,《格物天工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袖中乾坤。


    空间微澜荡开,身影自水月洞天消失,出现在城南小院静室之中。


    外界正值清晨,深秋的薄雾尚未散尽,带着湿冷的露气。


    院中竹叶凝着水珠,偶尔滴落,发出细微的嗒声,更显小院清寂。


    陈曦推开静室门,步入庭院。


    晨曦微光落在他半旧的青衫上,并无半分煊赫气势外放,整个人却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竹影摇曳,清风拂过。


    都似在他身周自然流转,带不起半分涟漪。


    “师…师父?”


    侧院书房门口,陈子凡探出小脑袋,手里还捏着一块刻废的橘红色弹丸核心,脸上犹带着昨夜屡次失败的懊恼。


    可当他目光触及庭中静立的陈曦时,小脸上的沮丧瞬间凝固,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茫然。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青衫简朴,身姿挺拔。


    但此刻的陈曦,落在陈子凡眼中,却仿佛一座接天连地的巍峨神山,沉静、厚重、渊深似海。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


    “您…您出关啦?”


    陈曦回身,目光温润平和,落在徒弟身上,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的心思。


    “嗯。格物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亦需张弛有度。昨夜之败,非你之过,乃心未静,气未沉。去将那些废料取来。”


    “是,师父!”


    陈子凡如蒙大赦,连忙跑回书房,捧出一堆刻废的弹丸壳和烧焦的材料。


    陈曦并未立刻动手,只是目光扫过那些失败品。


    指尖随意在空中虚划几下,几道蕴含能量流转的符文轨迹一闪而逝。


    “看明白了?”他问。


    陈子凡瞪大了火睛金睛,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明…明白了!弟子愚钝!是弟子太急躁,强行嵌套,未遵能量流转的自然之序!”


    陈子凡激动得小脸通红,昨夜困扰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对师父近乎神技的敬服。


    陈曦微微颔首:“悟了便好。去重刻吧。”


    “是!”


    陈子凡重重点头,抱着材料一头扎回书房,再无半分之前的浮躁。


    就在这时,院外竹篱门扉被急促而沉重地叩响。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叩门声带着一股压抑的焦灼,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阿福快步从厢房走出,看了一眼陈曦。


    陈曦神色无波,只轻轻抬了抬下颌。


    阿福会意,上前拉开竹篱门。


    门外站着两人。


    当先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方正刚毅,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此刻却眉头紧锁,眼底布满血丝,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与凝重。


    身着紫色蟒袍,腰缠玉带,正是当今宗室名王,掌管长安府衙的江夏郡王李道宗!


    他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长安府衙捕头服色的精悍汉子,脸色苍白,眼神里残留着惊悸,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王爷?”


    阿福吃了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李道宗身份尊贵,执掌京畿治安,平日深居简出,极少亲至臣下私宅,更遑论是如此清晨如此神色。


    李道宗根本没看阿福,目光如电,瞬间越过阿福,牢牢锁定了院中负手而立的陈曦!


    当他看清陈曦的刹那,李道宗这位沙场宿将铁腕郡王,身形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眼前的陈曦,青衫磊落,并无半分官威杀气外露,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气度。


    “陈博士…”


    李道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大步流星踏入院中,对着陈曦竟是郑重地抱拳一礼,全无郡王架子。


    “事态紧急,冒昧登门,搅扰先生清修了!”


    陈曦拱手还礼,声音平和如常:


    “王爷言重。何事如此急切?”


    李道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


    “祸事!长安城外,一夜之间,连发五起命案!死者…死状诡异绝伦,绝非寻常凶徒所为!”


    “赵虎,你亲眼所见,速速禀报陈博士!”


    那捕头赵虎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回…回禀陈博士!卑职…卑职带人查验了所有现场!死者皆在城外官道驿站或偏僻村落附近,有商贾,有农夫,甚至还有一名驿卒!死法…死法一模一样!”


    “死者全身精血…像是被彻底抽干了!皮包骨头,干瘪枯槁,如同…如同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月的老树枯枝!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布满灰败的褶皱,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可…可偏偏现场没有一丝血迹!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只在…只在每具尸体心口的位置,都残留着一小撮灰黑色的灰烬!”


    李道宗脸色铁青,接过话头:“子川先生!非是本王妄自揣测,更非推诿!此等阴毒邪祟之术,闻所未闻!联想到日前鸿胪寺之事,那扶桑阴阳师安倍见真袖中诡异,高句丽金权洙腰间的妖异骨符…”


    “本王有九成把握,此等命案,必是这两国妖人所为!他们这是在报复!报复先生鸿胪寺一剑之威!报复我大唐天威!”


    李道宗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语气充满了无力与愤懑:


    “然…苦无实证!现场除了那点符灰,再无其他痕迹!驿馆那边,由先生您亲自坐镇鸿胪寺,他们龟缩不出,表面恭顺!没有铁证,本王纵为郡王,执掌府衙,亦无法调动大军强行搜查驿馆拿人!否则,便是擅启边衅,授人以柄!陛下那里…也难交代!”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深深的恳求与托付,对着陈曦再次抱拳,腰身深深弯下:


    “先生!您学究天人,洞察幽冥,前番金山寺、鸿胪寺,皆显雷霆手段,明察秋毫!此案…非先生出手,恐难觅真凶,还枉死者一个公道!更恐妖人继续肆虐,祸乱京畿!本王…代长安百姓,代那五位枉死之人,恳请先生出手相助!”


    院中一片死寂,只有深秋晨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阿福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平日里威严赫赫的郡王,此刻竟对自家公子如此折节恳求。


    陈曦静立原地,听完李道宗与赵虎的叙述,神色依旧沉静如水。


    “王爷无需多礼。”


    陈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上前一步,虚扶起深深躬身的李道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护卫京畿安宁,亦是在下职责所在。此等妖邪作祟,戕害无辜,亵渎大唐国土,无论是否因鸿胪寺之事而起,皆不可容。”


    陈曦的目光转向地上犹自惊魂未定的捕头赵虎:“赵捕头。”


    “卑…卑职在!”


    赵虎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那残留的符纸灰烬,可曾带来些许?”


    “带了!带了!”


    赵虎慌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小心翼翼包裹的小包,双手捧过头顶,声音发颤。


    “卑职…卑职怕有古怪,用油纸包了三层!请博士过目!”


    阿福上前接过油纸包,呈给陈曦。


    陈曦并未直接用手触碰,指尖隔空一引,一缕微不可察的灰黑色粉末,自油纸包中飘飞而出,悬浮于他指前三寸的虚空之中。


    灰烬细碎,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死寂气息。


    陈曦双眸微阖,复又睁开。


    眸底深处,一点温润如玉的金芒悄然流转,并非星辰幻灭,而是《文王后天六十四卦》在推演天机!


    在他眼中,那缕悬浮的灰烬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细微的粒子在分解、重构,追溯着焚烧前的本源形态!


    阴冷的死寂气息被层层剥离,显露出其核心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了贪婪、怨毒与混乱吞噬意志的诡异烙印!


    那烙印的形状,赫然是八首蛇身的扭曲虚影!


    同时,灰烬物质本身的构成,其特有的桑皮纤维与蕴含的扶桑岛地脉阴气的微弱痕迹,也在金芒的解析下无所遁形!


    格物致知,洞察秋毫!


    一切信息,电光火石间,已了然于胸。


    陈曦指尖金芒敛去,那缕灰烬无声飘散。


    他看向李道宗,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定海神针,凿入人心:


    “王爷所虑无差。此灰烬本源,确系扶桑特产的阴桑符纸焚烧所余。其中所蕴邪力烙印,阴毒暴戾,专司吞噬精血生机,其根脚…正是那安倍见真袖中所饲之式神本源之力无疑。”


    李道宗和赵虎闻言,身体同时一震!


    李道宗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与冰冷的杀意,咬牙切齿:


    “果然是他!好个贼子!竟敢在我长安京畿,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可…先生,仅凭此点灰烬,恐怕…恐怕依旧难以作为铁证,堵住那两国之口啊!安倍见真大可推诿是其符纸失窃,或他人栽赃!”


    “证据?”


    陈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如刀的弧度。


    “王爷秉公执法,自需铁证如山。然在下奉旨,暂领鸿胪寺,代天巡狩,便宜行事。凡入长安之妖邪鬼祟,一经发现,无论附于人身,还是藏于器物,皆视为叛逆!立斩无赦!神魂俱灭!此乃陛下钦赐之权!”


    “鸿胪寺内,自有贫道的证据。”


    言罢,陈曦对着李道宗微微颔首。


    “王爷且回府衙,安抚百姓,详查案牍,务必寻出所有受害之人,登记造册。”


    李道宗深吸一口气,对着陈曦再次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劳先生!本王…代陛下,代长安万民,谢过先生!”


    李道宗不再多言,带着神情稍安的赵虎,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重新恢复了属于大唐郡王的刚毅与雷厉风行。


    院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子凡再也按捺不住,小跑到陈曦身边,仰着小脸,眼中凶光与兴奋交织:


    “师父!真是那扶桑矮子搞的鬼?咱们这就去鸿胪寺宰了他?”


    陈曦抬手,轻轻按了按徒弟的小脑袋,将他眼中那点因命案惨烈而激起的戾气压下。


    “遇大事,当有静气。妖邪当诛,然需诛于明正典刑之时,亦需诛得其所,使其恶行昭彰,以儆效尤。”


    他目光投向驿馆方向,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肃杀。


    “不过,此刻,是该去鸿胪寺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