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证处确实允许部分高价值的债务人，通过回收其他‘坏账资产’的方式，来抵消自身债务。”


    他将账簿翻到了另一页，展示给赵宇。


    那上面，只有一个不断扭曲、变幻的符号，以及一个地名。


    “万谎之源。”


    赵宇的魂火平静下来。


    “一件代号为‘真理的遗言’的失落资产，目前正处于‘万谎之源’。它的资产价值，足以抵消你的全部因果债务。”


    审计官K-734收回了账簿，重新放回公文箱，扣好。


    “这是您唯一的选择，赵宇先生。”


    “抹除，或者，去把它带回来。”


    他没有给出时限，也没有留下任何威胁。


    因为对于程序而言，选择本身，就是最终的指令。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准备从这个空间离去。


    “我还有一个问题。”


    赵宇突然又问。


    “讲。”


    审计官的身影停顿了一下。


    “如果我选了第二条路，在去‘万谎之源’的路上，被别的东西弄死了，我的这笔账，怎么算？”


    审计官K-734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同他带来的那种流程化的压迫感一同消散。


    他留下的，只有一句冰冷到极致的最终解释，以及一个在真实地狱暗红天幕下，无声旋转的、扭曲的门户。


    那不是能量构成的传送门。


    它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挖出的孔洞，洞的另一侧不是空间，而是一堆胡乱拼凑的、破碎的故事与谎言。


    “走吧。”


    赵宇打破了死寂。


    他调整了一下肩上独眼龙的位置，另一只手则搀扶着林晚星。


    林晚星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交给了他，通过契约传递过来一丝微弱的认同。


    “不……我不去！”


    原本瘫软的独眼龙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从赵宇的肩上挣脱，连滚带爬地后退，远离那个散发着荒谬气息的门户。


    “那是‘万谎之源’！一个不存在的世界！一个被所有法则遗弃的垃圾场！”


    他的独眼里满是血丝，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去了那里，比被清算还要可怕！死亡在那里都是一种奢望！”


    赵宇停下脚步，他那半边黄金晶体，半边暗沉骸骨的身体转向独眼龙。


    “那你留在这里。”


    赵宇的回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等审计官回来发现我这笔坏账跑了，你猜他会怎么处理你这个‘知情不报的关联方’？”


    独眼龙的身体猛地僵住。


    赵宇继续陈述一个事实。


    “或者，等那个喜欢做研究的‘观测者’发现他的‘特异性样本’失踪了，你觉得他会不会顺手把你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拿去切片分析一下？”


    独眼龙的牙齿发出“咯咯”的碰撞。


    两条路，都是绝路。


    “在万谎之源，力量是没有意义的！”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传说那里连‘一加一等于二’都需要别人相信才成立！一个最强大的战士，可能会被一个孩子‘你不存在’的谎言给抹掉！”


    【他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


    系统的声音在赵宇魂火中响起，带着一种面对未知数据库的混乱。


    【根据最古老的星际航行禁令记录，‘万谎之源’是一个概念维度，它的底层逻辑是‘叙事’而非‘物理’。在那里，一个广为流传的谎言，比一颗恒星的引力更具威力。】


    “所以呢？”


    赵宇在意识里反问。


    【所以我们进去就是纯粹的靶子！你这身力量，你的‘悖论敕令’，在那里可能连个响都听不见！因为你所有的力量都基于一个‘真实’的宇宙法则框架！而那里没有框架！】


    “可我们别无选择。”


    赵宇结束了与系统的交流，他走到独眼龙面前，那半金半黑的身体投下的影子，将独眼龙完全笼罩。


    “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打断你的腿，把你拖进去。”


    “二，你自己走进去。”


    独眼龙绝望地看着赵宇，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让他灵魂都颤栗的门户。


    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赵宇搀扶着虚弱的林晚星，独眼龙则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三人一步步走向那个扭曲的现实孔洞。


    没有空间传送的眩晕感。


    没有能量冲刷的体感。


    在接触到门户的瞬间，赵宇感觉自己被“阅读”了。


    不是被扫描，而是被一个庞大的、混乱的故事集，翻开了属于“赵宇”的这一页。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一个全新的“地方”。


    脚下是虚无。


    没有地面，没有支撑，但他们并未下坠。


    因为“坠落”这个概念，在这里似乎尚未被“讲述”。


    四周是灰蒙蒙的混沌，分不清上下左右。


    【警告！本源连接不稳定！‘不朽死亡’概念无法锚定！‘绝对秩序’概念无法解析！】


    系统的尖叫证实了独眼龙的说法。


    赵宇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两种力量都陷入了困惑。


    死亡本源找不到可以“终结”的目标，秩序本源找不到可以“修正”的逻辑。


    它们在他体内，成了一堆无用的、高档的乱码。


    就在这时，一小团橘红色的光球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它在他们面前停下。


    一个稚嫩的、耳语般的话语直接在他们三人的意识中出现。


    “我是太阳。”


    随着这句话语的成立，那团光球猛地绽放出光与热。


    一股暖意驱散了周遭的混沌，也照亮了他们脚下那片并不存在的“立足之地”。


    独眼龙惊恐地看着那个自称太阳的光球，他甚至不敢去质疑。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反驳，而那个光球的“谎言”又足够强大的话，被抹除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赵宇同样保持着沉默，他只是将林晚星护得更紧。


    林晚星靠在他的身上，那双深灰色的瞳眸正快速地闪动着无数数据流，解析着这个世界的构成方式。


    突然，又一个截然不同的“叙事”，强行插入了他们的认知。


    那是一个苍凉、古老的吟诵，不通过任何介质，直接在灵魂层面展开。


    “……于是，被遗忘的英雄举起了他的断剑，历史的尘埃为他凝聚成甲，所有被辜负的誓言，都化作他身后不死的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