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的晶骨之躯撑在地面，每一次魂火的跳动都牵扯着存在被剥离的余痛。他面前，那个由纯粹秩序构成的金色人形布满乱码，静止不动，一个高悬于头顶的致命威胁。


    “所以，我们赢了？”赵宇在意识中询问，他的精神力虚弱，连吐槽都带着疲惫。


    【理论上，我们让他死机了。】系统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但这个程序随时可能被重启，或者被它的‘管理员’手动修复。我们只是按下了暂停键，不是关机键。】


    “有什么建议？趁他病要他命？上去给他两拳？”


    【不建议进行任何物理接触。】系统否决道，【它的本质是概念集合体，攻击实体没有意义。任何试图改变其状态的行为，都可能被判定为新的‘错误’，从而触发它的重启机制。】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能看着这个定时炸弹，祈祷它别响？”赵宇感觉自己的处境荒谬到了极点。


    【这是当前最优解。我们应该立刻带着林晚星离开，越远越好。】


    离开？赵宇的魂火黯淡了一下。他看向灰雾城深处，那个包裹着林晚星的道茧，气息依旧沉寂。带着一个无法移动的道茧，能跑到哪里去？整个世界都在那个“观测者”的注视之下。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波动从道茧的方向传来。那不是能量的爆发，也不是精神的冲击，而是一种更根本的、作用于“存在”本身的变化。赵宇与系统之间的交流瞬间中断。


    他愕然地转头，看见那个由平衡之力构成的道茧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深灰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不是在发光，而是在吞噬光。道茧周围的空间出现了微妙的扭曲，似乎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那里变得模糊。


    随后，道茧悄无声息地瓦解了。没有破碎，没有消散，它只是分解成了最基础的虚无，回归到它所代表的终极概念之中。


    林晚星的身影显露出来。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衣衫未变，容貌未改。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双眼。那双眼睛不再是黑白分明的瞳眸，而是一片纯粹的、深邃的灰色。那片灰色中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喜悦，没有悲伤，只有对世间万物最底层规则的洞悉。


    她醒了。


    林晚星的视线扫过全场，先是在赵宇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了那个静止的、充满乱码的秩序使徒身上。


    “晚星？”赵宇尝试呼唤，他的魂火因为她的苏醒而剧烈波动。


    林晚星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手，对着赵宇的方向轻轻虚按。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阻止了赵宇所有想说的话，也安抚了他躁动的魂火。


    然后，她将视线转向了秩序使徒，或者说，转向了导致秩序使徒宕机的那个“悖论”本身。赵宇用“说谎者的心脏”构筑的，那个“错误”与“正确”的逻辑死循环。


    林晚星看着那个无形的逻辑枷锁，灰色眼眸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她似乎在解析，在理解。


    数秒后，她抬起另一只手，对着虚空，对着那个由赵宇精心编织的、让法则实体都为之瘫痪的终极谎言，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没有产生任何声响，却在整个概念层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定义：无效。”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宇感觉自己与“说谎者的心脏”之间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了。他用来困住秩序使徒的那个逻辑闭环，那个让他赌上一切的悖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它不是被破解，不是被绕过，而是被直接“取消”了存在。


    仿佛这个悖论，这个谎言，从一开始就从未被提出过。


    失去了运算目标的秩序使徒，其存在的根基也随之动摇。那个布满乱码的金色人形剧烈地闪烁起来。它的程序不再是死循环，而是找不到任何需要执行的指令。


    “识别错误……无。”


    “修正错误……无。”


    “任务指令……无。”


    它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最终，在一声穿透维度的轻微嗡鸣中，秩序使徒的金色身躯开始分解，化作亿万点最纯粹的法则光粒，消散在空气中。它没有被摧毁，它的程序只是正常运行到了终点，然后结束了进程。


    【她……她把题目擦掉了……】系统呆滞的声音在赵宇意识里响起，【所以考生就自动交卷了？】


    赵宇无法回答。他看着林晚星，这个刚刚苏醒的女孩，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个让他拼上性命才勉强拖住的敌人。


    这不是力量的对决，这是权限的碾压。


    就在秩序使徒彻底消散的刹那，那股熟悉的、来自高维度的凝视，再一次降临。


    赵宇的晶骨瞬间绷紧，他下意识地挡在林晚星身前。


    然而，这一次的凝视与之前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的审视是冰冷无情的，带着抹除一切错误的绝对意志，那么此刻的凝视，却带上了一丝……饶有兴致的意味。


    没有了杀意，没有了修正的冲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欣赏”。


    那个高维存在，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很感兴趣。它在审视林晚星，也在审视赵宇，仿佛在欣赏两个跳出剧本的有趣棋子。


    片刻之后，那股凝视缓缓退去。


    灰雾城上空的压力一扫而空。


    危机，似乎真的解除了。赵宇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巨大的虚弱感席卷而来，让他单膝跪倒在地。


    林晚星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她的手掌很温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也终于映出了赵宇的身影，透出几分熟悉的关切。


    “你没事吧？”


    “暂时还死不了。”赵宇喘息着回答。


    就在这时，在刚才秩序使徒消散的地方，那些溃散的法则光粒并未完全消失，反而重新开始汇聚。光芒闪耀中，一枚菱形的、通体由无数金色法则符文构成的水晶缓缓凝聚成型，然后“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