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得如同液态的黑暗，将赵宇的骨架彻底吞噬。


    他像是坠入了一口凝固的深井，没有下坠感，只有无处不在的挤压和死寂。


    一簇微弱的魂火，颤颤巍巍地点燃。


    光芒驱散了周围三米的黑暗，也照亮了他此刻的处境。


    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空间的中央。


    脚下，是一座由完整黑石雕琢而成的祭坛。除此之外，整个空间空无一物，像一个被掏空的巨兽腹腔。


    没有通道，没有出口。


    这里是一座坟墓。


    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从他魂火的核心浸透开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


    祭坛的正中心，安放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水晶。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流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希望？还是陷阱？


    赵宇的魂火剧烈跳动。他现在极度虚弱，任何一丝能量都是救命的稻草。


    他没有选择。


    骨指伸出，小心翼翼地触向那枚水晶。


    指尖与水晶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洪流，顺着他的指骨瞬间冲入灵魂空间，将他的意识死死钉在原地！


    一个非男非女，由无数意志叠加而成的声音，在他灵魂中轰然炸响。


    “定位成功。坐标锁定。‘残响’，你的搜寻游戏结束了。”


    不是疑问，是宣判。


    赵宇的魂火瞬间凝固，一股被看穿灵魂最深处的寒意，比面对君王时还要恐怖百倍。


    “谁？”他用尽全力，才在灵魂层面挤出一个字。


    “虫子向神祈祷时，从不问神的名讳。”那个声音带着一种高维生物俯瞰菌落的漠然，“你只需要知道，我见证过那位帝君的崛起，也旁观了他的陨落。现在，轮到你了。”


    帝君！


    这个秘密被如此轻易地揭开，让赵宇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凡人。


    “你想做什么？”赵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对方能锁定他，知道帝君，却没有立刻动手抹除。


    这意味着，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交易。”声音言简意赅。


    “什么交易？”


    “帮你拿到‘钥匙’，救活那个濒死的小女孩。”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赵宇的错愕，“作为代价，我要你的一部分。”


    “一部分？”赵宇的戒心提到顶点。


    “你的未来。”


    赵宇在心里冷笑，这套说辞何其熟悉：“我的未来就是一堆随时散架的骨头，恐怕没什么价值。”


    “不。”声音否定了他，带着一丝玩味，“我说的是，你作为‘不朽死亡帝君’的未来。我要你，永不踏入神座，永不继承他的权柄。”


    这句话如同一座山，直接压在赵宇的灵魂之上。


    一个连下一秒都不知道能否存在的骷髅，被要求放弃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


    这听起来荒谬，却又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凭什么相信你？”赵宇开始反向试探，“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偷窥狂，也配谈交易？你怕我，对不对？或者说，你在怕我身体里的‘他’。”


    “怕？”那个声音仿佛听到了宇宙间最好笑的笑话，“我只是遵守规则。他的存在，是规则之外的错误。而你，这个‘残响’，有机会修正这个错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重蹈覆辙。”


    “别用这些空洞的词汇糊弄我。”赵宇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你不敢直接动手，说明直接干涉你会付出代价。你需要我‘主动’放弃，对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


    “分析得不错，对于一个即将熄灭的灵魂来说。”它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冰冷，“但你的分析毫无意义。因为你没有时间了。”


    “林晚星的灵魂封印，还能支撑一小时四十七分钟。”


    “这片被君王之力强行撕开的亚空间，将在五十八分钟后彻底崩塌。”


    “没有我，你们的结局只有死。被空间乱流撕碎，或者看着她魂飞魄散。”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钢针，精准地扎进赵宇最脆弱的地方。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不能不在乎林晚星。


    “代价。”赵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很简单。”见证者似乎很满意他的屈服，“拿到‘钥匙’后，对着这片时空的本源核心起誓。”


    “发什么誓？”


    “我，赵宇，永世放弃继承帝君权柄，永不踏足不朽神座。若违此誓，灵魂归于虚无。”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因果律的重量。


    赵宇想笑。


    这简直是他听过最划算的买卖。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帝君未来”，换取林晚星活下去的机会。


    他几乎要立刻答应。


    但就在这时，一股被他死死压制在灵魂最深处的意志，被“帝君”、“神座”这些词汇彻底激怒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霸道的、视万物为食粮的贪婪！


    被封印的帝君气息，感应到了宿主的“软弱”和外界的“挑衅”，开始了狂暴的反扑！


    【警告！高维意志污染急剧提升！封印结构出现崩溃迹象！】


    【警告！侦测到宿主灵魂有被反向吞噬风险！】


    “你看，你的内部，比我想象的更不稳定。”见证者陈述着事实，“一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残次品，居然还妄想跟我讨价还价？”


    “闭嘴！”


    赵宇的灵魂在咆哮，他用尽全部意志去镇压那股金色的暴动。


    然而，外部的压力和内部的反噬，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两股力量撕扯。


    “一个随时会报废的资产，有什么价值？”赵宇痛苦地嘶吼，这既是问对方，也是在问自己。


    “资产的价值，取决于投资人的眼光。”见证者平淡地回应，“而我，看到了一个值得下注的可能。一个……修正过的、安全的、可控的可能。”


    “现在，做出你的选择，残响。是选择救她，然后作为一件‘合格品’活下去。还是选择和你身体里那个‘错误’，一起被彻底清除？”


    赵宇的魂火明灭不定，金色的帝君气息与他自身的苍白魂火疯狂纠缠。


    就在他即将做出决定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