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散落的骨头，静静地看着她。


    赵宇的魂火在颅骨中摇曳，他能感觉到，那颗名为“骑士的守护之心”的东西，像一个微型反应堆，正源源不断地向他的每一块骨骼碎片输送着一种陌生的能量。它不狂暴，也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温度。


    【这就是守护的感觉？】


    他想起了骑士单膝跪地，向公主许下誓言的画面。没有系统任务，没有KPI，没有进化能量的诱惑。仅仅是因为一个承诺。


    【真亏啊……】


    他一边在意识里吐槽，一边驱动着那股全新的力量。碎裂的骨骼在无声中聚合，断口处的裂痕被一种柔和的光芒缓缓填平。修复速度比林晚星用圣光治疗时还要快上几分。


    他重新拼凑好的那只骨手，缓缓抬起。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为了战斗和效率，而是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犹豫。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因为脱力而昏睡过去的林晚星。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也无法安宁。那件碎玉信物，静静地躺在她胸口，散发着微光。


    【喂，别皱眉了，很难看的。】


    赵宇的骨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轻轻地，朝着她的脸颊探了过去。冰冷的指骨，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停住了。


    【一个骷髅架子，干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变态？】


    社畜的理性在疯狂拉扯，但骑士的本能却在温柔地推动。


    最终，他还是用弯曲的指节，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就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林晚星的身体猛地一颤，长长的睫毛也随之抖动。


    她不是被冰冷的触感惊醒的。


    而是在同一时刻，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而纯粹的守护之意，通过“魂之契约”的链接，如同一股暖流，直接涌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感觉，和之前共享伤害的剧痛、共享战斗意志的冰冷截然不同。


    它像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坚定，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林晚星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基本恢复原状的骷髅。


    “赵宇？”


    林晚星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初醒的迷茫。


    赵宇像触电似收回了手，然后站起来，在林晚星面前走来走去。


    【冷静，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不对，这里就我们俩，那尴尬的就是我。】


    林晚星并未察觉到赵宇的尴尬，而是惊喜的看着他：“你……你恢复了？”


    赵宇停下动作，对着她点了点头。


    “太好了……”林晚星松了口气，但随即，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蹙起眉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骷髅战将：“不对……你有点不一样了。”


    赵宇的动作一顿。


    【被发现了？我的演技这么差吗？】


    “刚才……我昏过去的时候，感觉到了。”林晚星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一股很温暖的东西，是从你那里传来的，对吗？通过我们的契约。”


    赵宇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背对着林晚星。


    林晚星起身，走到了赵宇面前。


    她蹲下来，看着赵宇那空洞的眼眶，对他说道：“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的魂火跟以前变得不一样。”


    “以前的你虽然也很强大，但魂火却充满着冰冷，暴戾，像随时都会炸掉的火药，但是现在……”林晚星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我能够感受得到，它很温暖，很平和……”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就像一座沉寂的火山，你知道它拥有焚毁一切的力量，但此刻，它却只是安静地守护在那里，将所有的能量都内敛起来，化为了一种厚重的存在感。


    赵宇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丫头的感知也太敏锐了，加了BUFF之后连观察力都升级了吗？】


    赵宇自己本人也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变化，难不成要让他告诉林晚星，自己是因为吸收了一个痴情骑士的灵魂遗产，看完了一场八点档的爱情悲剧，然后被感动得当场立地成佛了？


    “还有我们的契约。”林晚星没有放弃，她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赵宇的手臂骨骼，“我能感觉到，它也变了。以前像是一条冰冷的锁链，把我们绑在一起。现在……它好像活了过来，有了温度。”


    她的话，让赵宇彻底放弃了伪装。


    他转过身，用那双燃烧着暗金色魂火的眼眶，静静地与她对视。


    他依旧不能说话，但他可以通过契约，传递最纯粹的意念。


    一股“安心”和“无碍”的情绪，顺着契约链接，清晰地传递给了林晚星。


    林晚星接收到了这份情绪，她怔住了。


    这是第一次，赵宇主动向她传递如此复杂而温和的情感。不是命令，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安抚。


    她忽然就笑了，之前所有的不安和疑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


    赵宇的魂火跳动了一下。


    【你明白什么了？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


    “我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林晚星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她看着赵宇，一字一句地宣告：


    “只要你还是你，这就够了。”


    她不需要答案，也不需要解释。


    在试炼塔里，是这具骷髅一次又一次地挡在她身前，是用碎裂的身体为她铺就了生路。这就够了。


    他是她的契约兽，是她的同伴，更是她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唯一的依靠。


    赵宇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却依旧挺直脊梁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少女。


    【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缓缓地，向她伸出了自己那只完好如初的骨手。


    和他们初次见面时，在召唤法阵中那个单膝下跪的姿势不同。


    这一次，没有君临天下的威压，没有笨拙的模仿。


    只有平等和并肩。


    林晚星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