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广场，死一般地沉寂。


    风停了，议论声消失了，连地上那个断臂跟班的哀嚎都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那一瞬，直勾勾地杵在原地，像一群被集体石化的雕塑。


    他们看着场中那具骨骼上流淌着暗金魔纹，身形拔高，气息暴虐的骷髅战将，感觉自己的认知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得粉碎。


    进化了？


    战斗中……进化了？


    一个最低阶的骷髅兵，在宰掉十几只同级亡灵后，当场进化成了骷髅战将？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这……这不可能！”白薇薇那张一向冰冷的俏脸，此刻布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她失声尖叫，完全没了之前那份高高在上的从容，“亡灵的进化需要海量的死亡能量和漫长的时间沉淀！它怎么可能……”


    赵天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贪婪与强烈忌惮的扭曲。


    他不是傻子。


    一个能临场进化的亡灵契约兽，这代表着什么？


    潜力！无穷无尽的潜力！


    “邪物！我说的没错吧！”赵天磊压下心中的波澜，反而厉声大喝，对着周围的学生煽动道，“你们都看到了！它通过杀戮来汲取力量！今天它杀的是亡灵哥布林，明天就能杀掉我们的契约兽！后天，杀的就是我们！”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让惊恐的学生们骚动起来。


    “对啊……太可怕了，这种成长速度……”


    “必须现在就除了它！不然以后就是个祸害！”


    林晚星的心，刚刚因为赵宇的胜利而燃起一丝希望，此刻又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她看着赵天磊那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


    林晚星瞪着赵天磊，道：“他不是邪物，他刚刚那么做是为了保护我！”


    赵天磊向前一步，冷笑：“保护你？那身为邪物的主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晚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除契约，否则，我就连你这个罪人也一起‘净化’！”


    【警告！契约者受到言语威胁，灵魂产生剧烈波动！】


    赵宇的魂火，再次染上那层暴戾的暗金色。


    沉重的骨蹄踏在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咔哒。”


    他对着赵天磊，开合了一下颌骨。


    那意思很明显。


    你，再说一遍？


    赵天磊被他这个动作刺激得浑身一僵，随即勃然大怒。


    区区一个刚进化的骷髅，也敢威胁我？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都住手！”


    是之前那位认出“魂之契约”的博学导师。


    他分开人群，走到场中，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赵宇，然后转向赵天磊。


    “赵天磊，李院长的命令是禁闭反省，而不是让你在这里私设刑堂！”


    “王导师！”赵天磊不悦地皱起眉，“您也看到了，此物凶性大发，当众进化，已经是巨大的威胁！我这是为学院清除隐患！”


    “威胁？”王导师摇了摇头，“我只看到，是你的召唤师，先开启了‘亡灵围猎场’，意图围杀一个新生的契约兽。按照学院法规，这属于恶意挑衅，应受处罚的是你们。”


    “你！”赵天磊语塞。


    王导师不再理他，而是转向了林晚星，态度温和了许多。


    “孩子，别怕。魂之契约受学院最高法典保护，只要契约在，就没人能伤害你的契约兽，除非他们想与整个林家为敌。”


    他又看了一眼赵宇，低声补充了一句，那句话只有林晚星能听见。


    “……同时，也要小心。你拥有的是一把双刃剑，它能保护你，也可能……会为你引来无尽的灾祸。带它去禁闭室吧，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不要再让它暴露在人前。”


    林晚星用力地点了点头，感激地看了王导师一眼。


    她拉了拉赵宇的骨手。


    冰冷的触感传来，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带着赵宇，穿过那条由学生们自动分开的道路，走向后山。


    没有人再敢嘲笑。


    也没有人再敢靠近。


    ……


    所谓的禁闭室，并不是什么地牢。


    它只是后山一间偏僻、简陋的石屋，里面除了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外，空无一物。


    “砰。”


    石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晚星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她背靠着冰冷的石门，缓缓滑坐在地。


    她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的。


    赵宇站在屋子中央，安静地“看”着她。


    通过“灵魂共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个少女灵魂深处传来的，不是喜悦，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巨大的、混乱的恐惧，以及一丝茫然。


    他不太理解。


    我不是赢了吗？我不是保护了你吗？为什么你还在害怕？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类，是不同的。


    赵宇心情有些复杂，但看着林晚星难受的样子，他忽然就很想安慰她。


    他迈开脚步，走到林晚星面前，学着记忆中人类的动作，缓缓蹲下身。


    他伸出自己那五根骨爪，想要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去拍拍她的头。


    然而，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骨刃，在昏暗的石屋中，显得格外狰狞。


    林晚星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具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骷髅战将，举着利爪对准了她的天灵盖。


    她的哭声，瞬间噎住了。


    瞳孔瞪大，整个人看着他都傻住了。


    赵宇：“……”


    草。


    忘了自己现在长得比较有威慑力了。


    他僵硬地收回了手。


    两人在尴尬的沉默中度过一夜。


    第二天，林晚星带着赵宇，走出了禁闭室。


    她要去学院的实战训练场。


    王导师的话没错，现在的她虽然要隐藏实力，但目前她更需要的是先弄清楚自己这把“双刃剑”，究竟有多锋利。


    场地上，各种契约兽正在主人的指挥下捉对厮杀。


    有喷吐着寒气的冰晶妖灵，有展翅欲飞的狮鹫幼崽，还有浑身缠绕着藤蔓的树精。


    相比之下，跟在林晚星身后的赵宇，即便他已经进化成了骷髅战将，也依旧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