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崭露头角

作品:《权倾天下何如卿

    放榜日,“褚休”二字高居榜首。


    下方小注:宛城寒士,父母早亡,家道中落。


    这身份,自是出自馥姑洗之手。


    放榜前夜,静玉轩里烛光微弱。


    “宛城褚氏,祖上微末小官早已没落,族人离散,无从查证。”


    “今日起你便是宛城褚氏仅存的遗孤了。自幼父母双亡,变卖祖产跋涉至此,求学问津。”


    褚休垂首静立,应道:“是,先生。”


    “寒门立世,凭清誉风骨。”馥姑洗目光落在他身上,“若遇世家轻慢,其视之尘埃。不逞口舌,不露怯懦。心中有丘壑,何惧浮云蔽日?”她指尖轻叩桌面,“你的丘壑,便是腹中所学,眼中所见。书院万卷青编,皆可倚仗。”


    ”旁的,自有规矩。你可明白?”


    “学生明白。”


    榜首寒门,立时成为书院焦点。羡慕好奇之外,世家子弟的轻蔑亦是常事。


    入学首堂的经义课,褚休择窗边角落,刚置妥书卷,一个云锦华服、腰佩美玉的少年便踱步而来,身后跟着数名同窗。


    少年折扇虚点着褚休案上旧书,唇角讥诮:“哟,这不是新科榜首褚公子吗?果然‘寒门’风骨,连书都沾着……”他刻意拖长“寒门”二字,引来几声哄笑。


    褚休正襟危坐,眼皮未抬,只将砚台轻轻挪正。


    华服少年见他不应,折扇唰地展开:“褚公子宛城人氏,想必对‘玉蓉羹’颇有心得吧?不知书院这粗茶淡饭,可还入得了口?”华服少年虽未直指褚休的出身,但这番话也惨遭周围弟子的注视。


    褚休这才抬眸,无怒无怯:“在下读书尚浅,只知‘食无求饱,居无求安’。羹汤之滋味,有则安享,无则淡泊。”


    “书院清供,滋养心神,足矣。”


    褚休的平淡坦荡,反让那少年一时语塞。折扇僵住,他冷哼一声:“装模作样!”方才悻悻转身。


    褚休目光已落回书页,仿佛方才一阵微风过耳,不卑不亢,视若尘埃。


    ……


    静玉轩内,绿竹依依。


    馥姑洗的目光落在“褚休”二字上,又缓缓移向窗外。


    她知道,今日不同寻常。


    “哑叔。”


    馥姑洗身侧站着一位沉默的中年男子,男子的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佝偻。


    “今日课考,赵二公子也会来。”


    哑叔无声的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她的眸光再次落回“褚休”二字上。


    “褚休这几日出现的时辰、位置,可都按我吩咐的?”她问。


    哑叔顾名思义,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比划着确认。


    她让褚休连续数日频繁地出现在书院最显眼的地方,尤其是那些课业平庸却心高气傲的世家子弟面前。


    褚休虽是璞玉,但仍需磨练。


    日暮时分,馥姑洗端坐在讲坛处,各位学子皆倾耳注目。


    “昨日策论,论‘盐政利弊与革故鼎新’诸生应当有所深思。”


    “今日,便以此为题,各抒己见,互诘辩驳。”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正闲适地过来了。此人便是赵二公子,赵麓颉。


    他手执一柄素面折扇,面上带着世家公子惯有的笑意,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仿佛真是随意来听听的。


    褚休端坐于前排,案头摊开了自己的策论。他昨日之文,痛陈当下积弊:官商勾结,互谋私利,全然不顾灶户困苦。他更提出“裁汰冗员,严惩贪官,疏通盐路,许民自煎。”


    很快,周遭学子们争论不休。褚休却并未急于发言,只是默默静听着。


    终于,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众学子的争吵。


    开口的便是陈公子,他今日特意坐在褚休的斜后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诸君高论,陈某受益匪浅。”


    他站起身来,面向众人,朗声道:“昨日拜读褚榜首的策论后,觉得他所主张的‘裁汰冗员,许民自煎’之策,实在是志向高远啊!”他拖长音调,环视众人,“裁撤盐吏?且不说背后关系盘根错节,牵扯到多少家族,如若激起事端,谁担此责?许民自煎?褚榜首可知,私盐为何屡禁不绝?皆因小民短视,唯利是图!若开此口,私盐必如决堤之水,冲垮官盐。若真如此至国库空虚,那军饷何出?这泼天的窟窿,褚榜首一个寒门出身的,拿什么来填?怕不是异想天开,只图博个为民请命的虚名吧?”


    陈公子字字诛心,将褚休的良策推向了祸国殃民。


    褚休抬眼,却并未立刻反驳。


    众学子家中有盐业背景的李公子立即附和着:“陈兄所言甚是!褚兄深忧黎庶,其情可悯。在下觉得‘裁汰’之事,需慎之又慎,盐务繁琐,非熟通之人,恐难以胜任。”


    褚休正欲开口时,被另一位心高气傲的王学子抢先开口:“二位兄台实在仁厚,还在与他论理。我看褚榜首是读书读的脑子坏了吗?寒门出身的他,只知民间疾苦,岂懂庙堂权衡、国运维艰?若真按此策施行,怕是好心干坏事,让本就困苦的盐户雪上加霜!褚榜首这般简直就是纸上谈兵,误国误民!”


    几位学子的话,看似公允为国为民,实则却是将褚休推向了一个深渊。


    各位世家子弟们大多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他们不蠢,在这种辩论下无论是站在哪一方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原本在角落中心不在焉的赵麓颉,此刻却环抱双臂,想看这寒门榜首是如何在这三重围攻之下破出重围的。


    就在气氛愈发紧张之时,众人只见褚休缓缓起身,对云先生一揖。他面对三人轮番的打击与羞辱下,面上竟还能保持原样。


    “陈公子忧国之心,褚某佩服。然因噎废食,岂是治国之道?前朝肃宗整顿漕运,裁撤冗吏三千,安置的当。陈公子可知为何?因裁撤的是蠹虫,留下的是干吏!朝廷若有肃清积弊,还利于民之决心,何惧魑魅魍魉?”


    “至于‘许民自煎’恐造成冲垮官盐之谈,在下想问陈公子可曾细读过我的策论?特许小灶户,官府严格把控配额,设立抽检点!陈公子无视良方,空口祸国,岂非危言耸听?”


    褚休的反击将陈公子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僵。


    褚休并未管他人是何反应,继而转向李公子,语气却稍微平缓:“李兄思虑周全,褚某受教。然熟手蠹虫与生手干吏,孰能利国?李兄家中经营盐业,定然听闻过在官盐垄断之下,掺沙使假,以次充好之事吧?”


    李公子被褚休这一说,尴尬地避开褚休的视线,不再多言。


    而后,褚休神色俨然地指向那位心高气傲的王学子:“王公子言褚某‘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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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知,纸上谈兵’,在下虽是寒门,却亲历灶户夏日赤臂煎盐,冬日手足皲裂之苦!亲眼所见市井小民因盐价高昂,以醋代盐!此等切肤之痛,岂是锦衣玉食、高坐庙堂之辈所能体会?”他踏上一步,气吞山河,“在下献策并非为了清名,只为解民之苦楚。王公子上不知国策匮乏,下不察黎庶之泪,张口吴国,闭口空谈,眼中只见门户之见,心中全无家国百姓!”


    最终褚休不在面对王学子,而是转身面对众人:“我等为学为政,若心中无民,纵有万贯家财,位高权重,又与那饱食终日的硕鼠何异?”


    这场辩驳,因褚休的才学之博,气势之盛,民本情怀之深结束。


    几位学子皆因褚休所言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堂内,鸦雀无声。


    角落里的赵麓颉绷直身体,眼中多了几分欣赏。


    此子实乃天赐良才啊。


    “盐政之弊,沉疴已久。”


    就在众人沉默已久时,馥姑洗的声音适时响起。


    “褚休所写之策,虽有施行之难,但其中时弊、心系黎庶之根本,值得诸位深省。”她字字千钧,直接肯定了褚休的策论,“为政之道,首在为民。见民之疾苦而思解,见国之蠹虫而思除,此乃士人本分。”


    “今日辩难,甚好。知行合一,方为大道。空谈清议易,附身实干难。望诸生谨记,心无家国黎庶者,纵有万言策,亦是空中阁楼。”馥姑洗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课业继续。”


    就在这时,侧门处一道光影微动。


    一个身着竹纹杭绸直裰的青年男子静静站在那里。


    他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姿颀长,面容清雅俊朗,眉宇间一股书卷清气,却又带着久居清贵之位的从容与温润。他手中捧着几本用蓝布包裹的旧书,姿态闲适,仿佛只是随意路过。


    此人,正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谢霭。


    谢霭是生于清流之家,他的父亲素有“铁骨御史”之称的谢清源。


    谢霭自幼家学渊源,天资聪颖,弱冠之年便高中探花入翰林院。后而以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品行端正著称,是京中年轻一代官员的翘楚,深得清流前辈赏识,声望极高。


    他今日前来抱山书院,是应院长之邀,归还几本珍本古籍,并顺道拜访这位忘年之交的。


    然而,方才堂内的辩论让他脚步一顿,他并非好奇之人,但堂内那寒门学子的见解,以及那位云先生牢牢的吸引了他。


    他忍不住立于门侧,透过半开堂门,静静观望着。


    他心中暗暗道:璞玉蒙尘,终难掩其晖。


    课毕后,赵麓颉是第一个起身的,他对馥姑洗遥遥一礼,便匆匆离去,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馥姑洗看着赵麓颉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她最后望了一眼褚休的方向,只见那少年已经收拾妥当,正独自一人捧着书卷准备离去。


    远处的藏书阁二楼处,赵麓颉低声向五皇子尽数禀报了今日所见之事。


    刘鹜听罢,手中缓缓转动着玉扳指。


    “褚休倒是个可造之才。”他语气平淡,喜怒不形于色。“那位云先生更是不显山不露水,寥寥数语便为褚休解围。”


    末了,他眸光投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抱山书院,看来比本殿下想的,还要有趣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