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轩上任后，并未急着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先是花了一段时间深入梳理了户部积弊，可当他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糊涂账目以及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时，整个人都麻了。


    出身寒门，柳文轩本就没有什么背景，各级官员虽表面对他尊敬，背地里却是阳奉阴违。


    柳文轩压力巨大，来自各方面的阻力让他几乎无法将自己的想法推进下去。


    最终，万般无奈下，柳文轩又再次登门宋府，向宋远廷寻求破局之法。


    宋府书房内，宋远廷与柳文轩相对坐着，这一次没有六郎，只有他们二人。


    “冒然打扰太傅，文轩实在是不好意思。”柳文轩十分客气地说道。


    宋远廷笑着摆摆手：“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遇事能想到我，说明是信任我这个半大老头子。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说吧，是不是户部遇到了什么问题。”


    柳文轩点头：“嗯。我近来清点了户部的账目，发现账目混乱不清。


    各地税银拖欠严重，且拖欠税银的地方大都是富庶之地。


    还有漕运，漕运损耗巨大且去向不明。各级库银管理存在漏洞，官吏贪墨成风。”


    宋远廷静静听完，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文轩，治大国如烹小鲜。户部掌管天下钱粮，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操之过急。


    你需要记住，无论你要做什么，都需要有法可依。


    ‘正名’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比如你说的拖欠税银和贪官污吏之事，便可借陛下的东风。


    陛下近来整顿吏治，这便是你清查亏空的契机。先从理清账目，追缴欠款入手。


    此事谁都挑不出错处。”


    柳文轩点点头，一脸受教的模样。


    宋远廷微微停了片刻，而后又继续说道：


    “大渝各地情况都有不同，想要一杆子打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咱们可以先抓几个典型。切记不要上来就全面铺开。


    选两个积弊最深的先狠狠收拾一把。这叫杀鸡儆猴。


    我建议你可以从京都周边的账目和漕运开始入手。一来这些地方最有油水，贪墨也最是严重。


    二来，距离京都近的地方，也更容易操控。


    这开头，必须是全胜。如此才能更好的继续下去。


    否则一旦失败，后面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文轩明白了。太傅，文轩其实还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我想在户部实施改革。”


    “改革？想怎么改？”


    宋远廷淡笑着看向柳文轩，这个年轻人，心思细，胆子大，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傅，我是这样想的。……”


    宋远廷与柳文轩在书房内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柳文轩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的想法都告知了宋远廷。


    不得不说，这柳文轩的很多见解还是十分超前的。


    他看到了户部账目的混乱不堪，便想着通过改变记账方式和科学存档让账目更加清晰。


    只是和宋远廷这个来自未来的人相比，柳文轩的一些想法还是略显幼稚的。


    耐心听完了柳文轩的所有想法后，宋远廷才开口道：


    “你的想法的确很完善了，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但手段过硬只怕会触底反弹。我建议，倒是可以利益引导。


    户部官吏盘踞多年，不少已成顽疾。一味的强硬打压，会适得其反。


    但可以考虑设立一些‘清账奖励’、‘催税绩效’之类的东西。


    将部分追回的款项或节省的损耗按比例奖励给办事得力的官员。


    如此便可以让他们明白，跟着你改革有利可图，至少比贪墨风险更低，收益更稳定。”


    “这个办法好。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但说到底也没有人真的愿意为了银子**。


    若是能有更加正规的途径来获取利益，谁又愿意铤而走险呢？”


    宋远廷点点头，继续说道:“刚才你还提到了户部账目混乱的问题。


    户部记账多是采用单式流水，繁杂易错。这样，你稍后去找三郎。


    他那里有一份复式记账发的纲要，你拿去参详。


    此法脉络清晰，一旦熟练掌握，做假账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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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是说可以把宋家如此隐秘的记账法都交给我？”柳文轩心中又惊又喜。


    宋家的产业如今已是大渝龙头，无论是在酒楼还是运输那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这么大的产业若是没有好的记账办法，只怕当家的一定会焦头烂额。


    但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宋家那位年轻的老板每日过得逍遥自在。


    总觉得他是一边玩耍一边就把银子赚了。


    宋远廷微微一笑，轻声道：“也算不上什么隐秘的事情。


    要是能帮到你，也算体现了它的价值。”


    柳文轩闻言，立即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太傅的栽培与恩情，文轩永生不忘。”


    “没有那么严重，是你这年轻人值得栽培，否则我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了。”


    柳文轩不是迂腐之人，当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质疑。


    “太傅，如今户部仍然还有一些晋王和燕王安排进来的官员。


    孙尚书虽不站队，但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户部的不少事情还是很难控制。


    这个局面又该如何破？”


    宋远廷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然后笑道：


    “你还是把孙尚书想得太简单了。


    你想没想过，虽然有我的举荐，但若是没有孙尚书，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吗？


    你细细回想一下户部的官员调度。那些隶属于燕王和晋王的官员，如今虽看似身在高位，实则却早已没了什么实权。


    从你成为左侍郎的那一刻开始，户部的局面就已经变了。”


    柳文轩蹙眉思忖，半晌才后知后觉的说道：“明升暗降，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宋远廷满眼慈爱：“不是你想不到，是你还并未真的经历官场中的勾心斗角。


    孙尚书能够在这个位置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的手段和筹谋。


    你这个顶头上司啊，可不是个简单的老头儿，跟着他好好学，你能学到不少东西。”


    一番谈话后，柳文轩茅塞顿开。


    不久后，户部便经历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虽然步子迈得很大，却丝毫没有影响户部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