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规模不大，除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安王以及面无表情的宋远廷外，就只有有几位宗室王爷。


    而这些人都是自幼看着怡宁长大的叔伯。


    听说怡宁被个北戎蛮子欺负了去，王爷们早就想操刀下场了。


    要不是为了怡宁的名声和两国的邦交，这北戎蛮子别说是坐在宫里宴饮，怕是连屎都吃不上了！


    宗亲们个个黑脸，倒是坐在上首的皇帝依旧笑容和煦。只是那眼底却深不见底。


    “小王爷昨日英勇，朕心甚慰。”皇帝举杯，开场白听起来毫无破绽:


    “若非小王爷及时出手，怡宁怕是危矣。这杯酒，朕敬你。”


    赫连连忙起身，故作谦逊：“陛下谬赞了。


    任谁见到当时情景，都会出手相助的。


    小王只是刚好碰上，实在不忍见郡主受辱。”


    赫连刻意加重了“受辱”二字，目光瞟向安王。


    安王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冷哼一声，并未答话，这反应在赫连看来，更像是无可奈何的愤怒。


    酒过三巡，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赫连觉得时机已到，放下酒杯，起身郑重行礼：


    “陛下，安王爷，昨日情况紧急，小王为护郡主周全，确有失礼唐突之处。


    我北戎儿郎顶天立地，既然与郡主有了肌肤之亲，坏了郡主名节，小王愿负起责任，求娶怡宁郡主，以全两国之好！


    望陛下和王爷成全！”赫连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是做出了什么巨大牺牲似的。


    皇帝捋须，沉吟片刻。而后目光看向赫连，有些为难地说道:


    “此事怕是不妥吧……怡宁她……”


    皇帝话没说完，赫连就会错了意，忙一脸得意地看向宋远廷，抢白道：


    “小王知道陛下是担心郡主与宋参军的婚约之事。


    但小王打听过了，陛下赐婚的明旨还未下，除了安王府和宋家外，外人根本不知郡主已被赐婚了。


    郡主嫁给宋参军，本就是低嫁了。如今换个更好的选择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要宋家不乱说话，安王自是不会拿郡主的名节开玩笑的。”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原本以为这赫连只是色胆包天，想要借着损毁怡宁名节的方式破坏怡宁与宋家二郎的姻缘。


    可他今日所言，明明是早就知道压根没有赐婚一事。


    只不过，这家伙不敢明着说上国皇帝的不是，便想出了这么个混蛋主意。


    赫连是外邦人，皇帝压根就无所谓他的态度。但此事的背后，却有着皇帝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当日，他可是金口玉言，亲自在宴席上说明自己已为怡宁明信二人赐婚。


    若非有人从中提醒，赫连又如何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对于赫连，皇帝或许只是小惩大诫。但背后的那个人……


    皇帝收起想要刀人的眼神，转而又换上一副似动容似如释重负的表情：


    “如此说来，小王爷是果真愿意负责了？”


    “千真万确！”赫连斩钉截铁。


    “即便……郡主因此事受了惊吓，情绪不稳，甚至……言行有些失常？”


    皇帝缓缓问道，语气有些微妙。


    赫连一愣，但立刻想到这可能是大渝人最后的试探或是找台阶下，立刻表态：


    “无论郡主变成何等模样，小王既做出承诺，绝不反悔！定会好生待她！”


    “好！”皇帝忽然提高声音，抚掌道：


    “小王爷果然重诺守信，豪气干云！朕心甚慰！”


    他话锋一转，对身边内侍道：“去，请郡主出来，当面谢过小王爷的‘救命之恩’。”


    赫连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成功了！竟然如此顺利！


    然而，当侧殿珠帘响动，怡宁郡主走出来时，赫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走出来的怡宁郡主，确实是他昨日见到的明艳少女，但神态举止却判若两人！


    怡宁穿着一身极其华丽的宫装，脸上涂着夸张的胭脂，眼神直勾勾的，嘴角挂着一丝痴傻的笑容。


    怡宁蹦蹦跳跳地来到殿中，歪着头，用一种极其幼稚的语气对赫连说道：


    “你要陪我玩？”怡宁忽然凑近，骤然放大的瞳孔吓得赫连不自觉地往后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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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


    “郡……郡主？”赫连彻底懵了，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既然你要陪我玩，那就现在吧。怡宁学了新的刀法，你来陪我练！”


    怡宁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抽出一柄软剑。


    那软剑的质地极其轻薄，两面也都是开过刃的剑锋。


    赫连入宫，按规矩是要下了兵器的。


    如今他赤手空拳，怡宁却手持利刃，再加上又是在大渝，二人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怡宁的软剑唰唰两下，在赫连的左右手上分别留下一道伤痕。


    赫连吓得哇哇大叫，他实在没想到，周围竟然真的没有一人阻止。


    眼见着怡宁的剑再次高高举起，赫连再也顾不得颜面，大喊道：


    “陛下，您真要看着小王死在大渝吗？”


    皇帝一抬手，立刻又内侍装腔作势地去拉怡宁。


    但郡主“疯”起来力气太大，挣开内侍后，直接就甩了赫连两个大嘴巴。


    打完两个还不过瘾，索性欺身上前，左右连续开工。


    关键这“疯”郡主还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


    “不是陪我玩吗？为什么不玩！为什么不玩！”


    赫连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馒头。


    但怡宁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殿内宗亲努力憋着笑，肩膀却都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至于安王，则“痛苦”地低下头，仿佛不忍直视已经疯癫的女儿。


    宋远廷嘛，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半点情绪。


    大约折腾了半柱香的功夫，皇帝才真的下令让内侍把怡宁拉开了。


    “猪头”赫连又气又恼，说话的声音已然有些含混不清：


    “陛下，您必须给我个说法！”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不是你要对怡宁负责的吗？


    她如今就是这副模样，怎么？小王爷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不可能！你们骗人！”


    皇帝憋着笑，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而“无奈”地对赫连说：


    “骗人？朕乃上国皇帝，怎么会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