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侯府内，往日勋贵的余晖早已黯淡，府中处处透着难以掩饰的颓败。


    岳铭当初风姿卓越，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儿郎。


    可后来岳铭自打姜绾**，姜宁一去不复返之后便彻底颓废下来，军务练功都一塌糊涂，日日醉酒，喝成一滩烂泥。


    若非如此，那日也不会当街被太子护卫踹伤。


    自从那日之后，岳铭便在府中养了好些时日，如今胸口仍时常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他那被彻底践踏的自尊心和日益迫切的焦灼。


    谢凭舟如今是一朝太子，武艺超群，不是他轻易想要接触就能接触的到的。


    他想要报仇，想要夺回姜宁，这一切都是这么的遥不可及。


    这日，他听闻朝廷已议定由太子谢凭舟亲自率军前往北境肃清军务的消息，当即便觉得机会来了。他猛地从榻上坐起，也顾不得胸口的闷痛，径直去书房寻他父亲忠毅侯。


    书房内，忠毅侯正对着公务发愁，见儿子贸然闯入，眉头一皱，“你不好好养伤，跑来做什么？”


    岳铭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摆出一副痛改前非，忧国忧家的神情，“父亲，儿子听闻太子殿下即将亲征北境，肃清边患？”


    忠毅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父亲。”


    岳铭抬起头，语气激动又诚恳，“儿子想通了。往日是儿子荒唐，辜负了父亲期望，也令家族蒙羞。如今国事当前，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儿子恳请父亲允准，让儿子随军出征前往北境。儿子愿在军中从小卒做起，奋勇杀敌，洗刷耻辱，为我忠毅侯府挣一份功名回来。”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的一心为了家族荣辱着想。


    话音未落，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侯爵夫人便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铭儿，你疯了吗？北境那是何等凶险的地方？刀剑无眼，听说那些蛮族凶残无比。你从未经历过战阵，身子又才刚好些，去那里不是送死吗？母亲绝不答应。”


    她扑过来想拉岳铭，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们侯府就算再不如前，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安安分分待在京城，总有法子……”


    “母亲！”


    岳铭挣开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留在京城能有什么法子？如今我们侯府是什么光景您还不知道吗？徒有虚名，毫无实权，连那些五六品的小官都敢给我们脸色看。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仰人鼻息，靠着祖上那点微薄恩荫苟延残喘下去吗？”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忠毅侯，继续加大说服的筹码，“父亲，这是我们侯府最后的机会了。战场之上，最易挣得军功。若是儿子能在北境立下功劳，哪怕只是微末之功，也能让陛下和太子殿下对我们侯府另眼相看。届时，还怕不能重振门楣吗？难道您就甘心看着我们岳家一直这样沉沦下去？”


    忠毅侯府听着有两分心动，只是还是感叹道，“只是你如今身子也不大好，往日的武功早就不剩下多少了，你还怎么上阵杀敌？”


    岳铭却道，“父亲，儿子当初也是武功傍身，只是这些日子荒废了。还有一个月，儿子勤学苦练，一定将当初荒废的武功找回来。”


    忠毅侯看着跪在地上，幡然醒悟雄心勃勃的儿子，又看了看哭哭啼啼的妻子，再想想家族如今举步维艰的处境，心中天人交战。


    他何尝不知北境凶险？


    但岳铭有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这是侯府重新获取圣心，摆脱困境的最可能的途径。


    虽然风险极大，但若是岳铭真能……


    更何况，太子亲自出征，军中大将云集，安全或许也并非全无保障。


    沉默了良久，忠毅侯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


    他挥挥手，声音疲惫却带着一断，“罢了……罢了，你想去便去吧。”


    “侯爷！”侯爵夫人失声惊呼。


    “父亲！”


    忠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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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理妻子，盯着岳铭语气凝重，“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去了军中，就收起你侯府世子的架子，老老实实从底层做起，挣命去搏。若是再做出什么丢人现眼连累家族的事，就不用回来了。”


    “是。儿子定不负父亲期望，必为我岳家挣一个前程回来。”


    岳铭重重磕头，信誓旦旦。


    然而低下的头掩去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与野心。


    北境之行于他而言，功名固然重要，但或许，更是一个接近那个如今他已无法企及之人的机会……


    又过了几日，知秋回家探望父母，姜宁让她带了些宫中的点心回去。


    知秋在家与父母团聚说了会子话，午后帮着母亲上街采买些物事。


    京城的街市依旧热闹，人们熙熙攘攘谈论着家长里短，也少不了最新的闲谈趣闻。在一处茶摊歇脚时，邻桌几个看似有些门路的闲汉的议论声飘进了知秋耳中。


    “听说了吗？忠毅侯府那个宝贝疙瘩岳铭，前几日闹着要去北境投军呢。”


    “哦？就是那个之前跟姜家真千金……呃，就是现在太子妃娘娘那个假妹妹搅和在一起，后来又当街冲撞太子妃銮驾被踹吐了血的那个？”


    “可不是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种纨绔子弟居然也想着去战场上搏功名了？”


    “谁知道呢？说是为了重振侯府门楣，洗刷耻辱，说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忠毅侯居然还真同意了。”


    “啧，我看悬。就他那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去了北境，别功名没挣到，先把小命丢那儿了……”


    “也可能是想另辟蹊径，攀附太子殿下？毕竟太子这次亲征，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知秋听着，心里咯噔一下。


    岳铭此人，她印象极差，当初姜宁在姜家受苦、被送去碧云寺，乃至后来被迫嫁入国公府，都与这人的背信弃义脱不开干系。


    他突然如此奋发图强，实在令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