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陈思港和何永寿：“你们两个，现在都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还有，酱菜厂暂时查封，等待进一步检测结果！所有涉案物品，全部封存带走！”


    查封还是要查封，但性质完全不同了！从查处违规变成了调查刑案！陈思港从嫌疑人变成了受害者兼举报人！


    何永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直流：“民警同志，我……我是供销社经理，我还有很多工作……”


    “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公安民警毫不客气，示意旁边的同事，“请何经理和陈老板上车！”


    “等等！”就在这时，又一辆自行车疯狂地冲进村口，是之前被派去县里打听“通达公司”底细的另一个村民！他跳下车，也顾不上场合，举着一张小纸条，对着陈思港和刘干事等人激动地大喊：


    “思港哥！刘干事！查到了！那个通达公司的钱满仓，根本就是个幌子！他背后真正出钱指使的人，就是何永寿的小舅子！他们就是想用假合同坑死咱们啊！”


    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何永寿！


    人证（刘癞子、钱满仓的关联）、物证（问题酱菜）、动机（商业竞争）、甚至投毒嫌疑……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指向了何永寿！


    何永寿身体一晃，差点瘫倒在地，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彻底的惊恐和绝望！


    “何永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公安民警厉声喝道，眼神冰冷。


    “带走！”民警不再犹豫，一挥手。两个公安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面如死灰、浑身瘫软的何永寿。


    另两个公安则走向陈思港，态度明显缓和了很多：“陈老板，也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所里，配合做个详细的笔录。”


    陈思港看着何永寿被押上吉普车的狼狈背影，心中那口憋了太久太久的恶气，终于长长的、缓缓地吐了出来。虽然厂子暂时查封，自己也要去配合调查，但最大的毒瘤，终于被拔除了！


    他点了点头，对刘二壮和李大奎交代了几句，然后挺直了腰板，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坚定，跟着公安民警向吉普车走去。


    经过刘干事身边时，刘干事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思港，放心去，这边我会盯着。孙区长……也一直在关注。”


    陈思港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就在他即将上车的时候，目光无意间瞥见远处山坡上，那辆熟悉的黑色桑塔纳不知何时又静静地停在了那里。车窗摇下一半，王晓苑那张清冷的脸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


    陈思港的脚步顿了一下，对着那个方向，极其轻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弯腰钻进了吉普车。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


    一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竟然在最后关头，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陡然逆转！


    虽然前途依旧未卜，厂子还在查封，但压在心头的最大一座山，已经搬开了。


    剩下的，就是如何在废墟之上，重建家园。


    吉普车颠簸着驶离南山村，车尾灯的光芒在浓重的夜色中撕开两道短暂的光痕，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村口，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没有散去，他们像一群被惊雷劈过的树木，呆立在原地，望着吉普车消失的方向，脸上交织着巨大的震惊、残余的恐惧、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何永寿……被抓了？


    那个在青林镇一手遮天、像座大山一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供销社经理，就这么……倒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具有戏剧性，以至于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刘二壮和李大奎互相搀扶着，看着地上陈思港吐出的那滩尚未干涸的刺目血迹，又想起他被带走时虽然虚弱却挺直的背影，鼻子一酸，眼圈再次红了。


    “思港哥……”李大奎声音哽咽。


    “别嚎了！”刘二壮用力抹了一把脸，强行振作起来，嘶哑着嗓子对周围的村民吼道，“都听见了吗？何永寿那条老狗完了！是思港哥拼着命把他咬下来的！咱们南山村，还没完！”


    他的话像颗火种，丢进了沉寂的干草堆。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渐渐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变成了激动的议论，绝望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亮。


    “对！何永寿倒了！”


    “思港哥肯定会回来的！”


    “咱们的酱菜厂不能就这么垮了！”


    人心，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后，反而爆发出一种更加顽强的凝聚力。


    卢采萍擦干眼泪，走到刘二壮和李大奎面前，声音虽然还有些发抖，却异常坚定：“二壮，大奎，阿港不在，厂子也被封了，但咱们这些人还在！地里的菜还在！不能让阿港回来看到一片烂摊子！”


    “嫂子说得对！”刘二壮重重一拍大腿，“厂子封了，咱们就等！但该准备的不能停！郑工呢？郑工在哪？”


    郑工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推了推眼镜，脸上也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很亮：“我在。虽然生产线停了，但工艺改进和数据记录不能停。我正好可以把这几个批次的配方再优化一下。”


    “好！”刘二壮点头，“郑工，技术上的事就拜托您了！大奎，你带人，把库房里那些没问题的原料看好！特别是王经理后来送来的豆豉和辣椒，不能受潮不能坏！”


    “其他人！”他看向众村民，“各家各户，菜园子里的菜，该伺弄的伺弄！后山的野菜竹笋，能采的继续采！洗干净晾好了备着！等厂子一解封，咱们立刻就能干起来！”


    “好！”


    “听二壮的！”


    村民们轰然应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行动起来。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压在心头的最大巨石已然搬开，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求生欲和干劲，重新回到了每个人身上。


    ……


    镇派出所的问询并没有持续太久。


    陈思港虽然虚弱，但思路清晰，将何永寿如何指使刘志明毁井、偷砖，如何设下商业陷阱，以及疑似投毒陷害的经过，原原本本，条理清楚地陈述了一遍，并上交了保留的酱菜样品。他的供词与刘癞子之前的交代、以及调查“通达公司”的结果相互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