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也就那样吧。”黄毛撇撇嘴，指尖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还没我们学校篮球队长帅呢。”


    “你懂什么！明星都没他帅呢……”


    争论声渐渐模糊成背景噪音。少女的目光突然被窗外某个移动的黑影攫住——那团模糊的轮廓在雨中时隐时现，却莫名让她在意。


    等她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起来。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书包带子刮倒了关东煮纸杯，深褐色的汤汁在桌面上蔓延。她顾不得同伴错愕的呼唤，就这样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校服衬衫，她眯起眼睛，在模糊的视线中追逐着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


    ——后来每当回想起这一刻，她都会确信：


    这是命运给她的，唯一一次任性的机会。


    “这雨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春日野飒站在常去的早餐店门口，水珠顺着屋檐连成透明的珠帘。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衬衫紧贴在背上，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请等一下！”


    少女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几乎要被淹没。


    春日野飒转身时，差点被路灯下那个浑身湿透的身影吓得后退——她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水珠，黑发黏在颈间，活像个都市传说中的雨夜女郎。


    “啊，是之前猫咖的……”他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到少女颤抖的肩膀，“你没带伞吗？”


    “不、不是的！”少女慌乱地拉开书包，几把折叠伞哗啦啦掉了出来，“我带了……很多……”


    春日野飒困惑地挑眉，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少女深吸一口气：


    “那个……非常感谢您！”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雨夜的寂静，“我刚来东京……没有什么朋友……”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路灯照耀下像一颗颗坠落的星星。


    白炽灯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投下模糊的倒影。少女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所以很感谢您，还能加我这种人的line！”


    少女尽量掩盖着自己蹩脚的乡下口音。


    春日野飒突然凑近，被雨水打湿的金发贴在额前，关西腔莫名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你很漂亮呢。”


    “诶？”少女瞪大眼睛，“你也是关西人？”


    “只是去玩过。”他耸耸肩，不由分说拽着她的衣袖往屋檐下带。少女踉跄着撞进他的气息范围，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雨水在两人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春日野飒拧着衣角的水，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少女偷偷抬眼，看见他湿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那个……”


    “叫我春日野就可以了。”


    “是！”


    少女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板，直到春日野飒顶着那被雨淋湿的奇怪落汤鸡黄毛看向她，她才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即捂住嘴，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


    “那个……”


    “嗯？”


    “春日野君！”


    “虽然很谢谢春日野君没有拒绝我……”手机屏幕亮起，少女点开春日野飒的道歉信，又指了指自己编辑好，还未来得及发送的信息，小声嘟囔道：“干嘛删的这么快啊……我都没和你说上两句话呢……”


    头回删人被当面抓住，即便是脸皮有些厚的春日野飒也有些遭不住，开始了他生硬的转移话题的计策。


    “刚才那些人……不像是你会交的朋友。”


    不过没想到，简单一句玩笑话，却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久久得不到回音。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少女盯着自己鞋尖的水渍：“他们说……能让我变得受欢迎……”


    “因为，我没有朋友……”少女抿了抿唇，脸上浮现窘迫的羞红，开口道：“所以……”


    春日野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对面少女的脸也逐渐变成自己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小学六年级的小女生的模样。


    “所以你就和他们一起玩了？”春日野飒望着雨景，轻声问道：“而且他们也确实做到让你变得受欢迎了？”


    雨滴砸落到地面上，像是流光溢彩的瓷器般破裂，带着四面八方的倒影。


    “嗯……”像是儿时那集丢了心爱的单簧管的章鱼哥，少女闷闷地回应，“我感觉现在的一切很美好，但也很奇怪……”


    “笨蛋，你不需要变成别人喜欢的样子。”


    春日野飒轻轻拍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看着雨景，金色的头发紧紧贴着额头，轻声说道：“虽然并不应该由我来说这些话，但你确实不应该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即便他们真的是和外貌不相匹配的好人，但你那受气包的性格依旧不符合他们。”


    闷闷的性格，多带的雨伞，躲躲闪闪的眼神，刻意隐瞒的乡下口音。


    这种女生在东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是，不这样做的话，我又会变得无聊……”


    少女的声音带上一丝丝委屈，像是终于找到妈妈的袋熊宝宝，挣扎着回到妈妈的口袋，当一个不用抬头的土拨鼠。


    春日野飒没好气瞥了她一眼，他还急着回家呢，但是又不好不管她……


    他不再想巴陵事件发生在他面前了。


    “你不是已经变得受欢迎了吗？”


    “嗯？”


    视线的余角注意到少女疑惑的神情，春日野飒耸了耸肩，继续道：“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干嘛还要害怕后面的步骤呢？”


    “人就是这样，想来想去，犹豫来犹豫去，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勇气还不够，其实只要迈出第一步，你就会发现一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春日野飒望着远处霓虹灯在积水中的倒影，忽然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了起来：“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成功搭讪我了吗？”


    他变魔术般从少女书包里抽出一把伞，“这个就当学费了。”


    少女看着春日野飒转过身，走了没两步的背影，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看着他离开，应该做些什么。


    “我叫吉田咲！”


    少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声音穿透雨幕。


    “啧，谁会记住一个晚上找我发牢骚的女生啊？”


    春日野飒打着伞，笑着向她调侃了一句，正面看着她。


    雨夜模糊他的身影，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温柔得不可思议。


    “那么，再见了，吉田咲。”


    吉田咲站在原地，直到那抹金色彻底消失在雨夜尽头。


    她摸了摸仿佛被烫过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雨势渐小，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个太妹吵吵嚷嚷地找了出来。


    但此刻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其他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