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六道：“今年你们都在身边，我和你妈商量了，给你们拿三十块钱，你们明儿都进城去逛逛，顺便给孩子扯点布，回来给孩子做身新衣裳。”


    林爱梅也道：“对，明天村里的拖拉机应该会进城。”


    苏叶不太想去，倒是张艾叶和牛桂英两人很激动。


    就算不买东西，进城逛逛也挺好的。


    苏胜利道：“行，我明天就带他们进城。”


    几个孩子一听要进城，都激动地跳起来。


    “耶，咱们能进城了，真是太好了。”


    苏叶道：“爸妈，我就不去了，让大哥和二哥带着嫂子和孩子们去。”


    苏胜利皱眉：“你这是干啥？咱都一起去。”


    苏叶还想说什么，但苏胜利已经决定好了。


    第二天一早，燕子哥开着拖拉机，拿着村里给村里人买货的清单，拉着燕子来苏家门口接他们。


    苏叶没合身的棉袄，身上穿着前几天结婚时的新袄子，这袄子是林爱梅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烧掉她还真舍不得，今天要出门她才穿在身上。


    从门里出来，苏叶就看到拖拉机上坐着的韩振海。


    苏叶眉头皱了皱，真是阴魂不散。


    韩振海看苏家两兄弟都上了车，他缩着脖子当冬眠的王八。


    要知道前几天苏叶拿着菜刀抵在他面前的画面，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苏胜利一双眸子凶神恶煞盯着他，韩振海动都不敢动。


    耳边是拖拉机的突突突的轰鸣声，燕子凑过来小声道：“叶子，我也不知道他会进城，你忍忍。”


    苏叶其实没听清，后面一路闭上眼睛。


    一进城，苏家人就下车了。


    燕子大哥跟苏家兄弟俩，先将村里人要的锅碗瓢盆啥的买上了，苏叶和燕子带着牛桂英直接去了供销社。


    临近年底，供销社人多得不像话。


    苏叶来到柜台，里边的售货员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柜台前的售货员顶着一头跟她年纪不符合的卷发，二十几岁的面相，看起来像极了三十几岁。


    张艾叶看面前的红白格子布很好看，伸手就想摸一下，售货员面色一黑，张艾叶的手还没碰到布，售货员在她手背上啪的一巴掌。


    “别动，这布是你能摸的吗？


    买不起你就别摸。”


    身边的人听见声音扫了张艾叶一眼，张艾叶性子腼腆，当即红了脸。


    她尴尬得不知所措，只觉得好丢脸。


    牛桂英平时很泼辣，但进城了就像鹌鹑一样小心翼翼，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人东西给弄坏了。


    弄坏了，她赔不起。


    牛桂英赶紧将张艾叶拉到一边小声安慰。


    三个孩子就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张艾叶心想，幸好今天没带女儿，不然孩子保准会吓哭。


    苏叶看两个嫂子要走，她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要进城，两个嫂子全身上下穿得干干净净，而且手也洗得干干净净。


    刚才路过的人都在随意翻看这里的布，为什么二嫂就不可以？


    苏叶一把抓住红着脸转身要走的张艾叶，冷冷盯着售货员。


    售货员被苏叶的目光盯得心虚。


    “你干什么？你这么看着我想干嘛？”


    “道歉。”


    苏叶声音不大，但售货员听得一清二楚。


    “哪里来的乡巴佬，赶紧给我走人，别耽误别人来买货。


    你有布票吗，你有钱吗，一股子穷酸气，没把你赶出去都是我仁慈，什么东西。”


    苏叶冷漠的声音加大几分，一字一句。


    “我说，道歉。”


    收货员被她看得后背发凉。


    哪里来的母老虎，这是想在供销社搞事？


    售货员一看还来劲了，她双手抱臂，嘲讽一笑。


    “你谁呀，还想让我给你道歉？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苏叶左右看看，上前一步，将刚才张艾叶没摸到的布一把扯乱，就差弄地上，售货员瞬间慌了。


    “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你知道这布多贵吗，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叫经理出来收拾你们。”


    苏叶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周围买东西的人一看这边吵起来了，都围过来看热闹。


    苏叶吼道：“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嫂子道歉，不然我现在就找你们经理投诉你的服务态度。


    你张嘴闭嘴就嘲讽我们乡下人，乡下人怎么了？谁家祖上不是下乡人？”


    一旁的人道：“就是，小姑娘你怎么说好的，刚才我在旁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这小姑娘态度不端正，得立马改正，不然以后投诉你的人只多不少。”


    售货员一脸骄傲冷哼一声。


    “多管闲事，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这帮乡巴佬不懂，供销社主任是我舅舅。


    有我舅舅在，就算你们这么多人都投诉我，供销社还是我家。”


    苏叶为她的智商堪忧。


    工作是个好工作，舅舅是个好舅舅，但这个外甥女就不得好了。


    这话一出口，有人胆小当场就去别的地儿看去了。


    牛桂英看售货员不好惹，赶紧扯了苏叶一把。


    “赶紧走吧，别惹事儿，不然回头被人笑话。”


    售货员一看有人劝苏叶，下巴抬得更高了。


    苏叶左右看看，售货员以为她害怕的时候，结果她直接吼了起来。


    “叫你们主任出来，我要投诉。


    我没偷没抢，你们店里的人是怎么卖活动，服务态度差，还说主任是她舅舅。


    我就不信这事儿没人管，张嘴闭嘴就嘲讽消费者是乡下人，这就是你们县供销社的服务态度吗？


    今天这事儿不给我嫂子道歉，我就投诉到县领导跟前去。”


    张艾叶盯着苏叶侧脸，瞬间红了眼眶。


    小姑子居然在维护她，她突然变得太好了。


    张艾叶知道是自己手残，但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掀起暖意。


    她抬手轻轻碰了下苏叶胳膊，声音软软道：“叶子，咱们走吧。”


    苏叶道：“嫂子，别怕，你没错，咱不受这个委屈。”


    不远处，一个高大身影进来时，听见熟悉的声音朝这边看过来。


    顾寒川唇角勾了下，大步朝苏叶走来。


    巧的是，供销社的主任也从后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