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人来到山脚,上了马车。


    马车内,乌浩淼掀开车帘一角,确认侍卫们都保持着安全距离,这才压低声音道:“尤姐姐,你知道陛下的笑话吗?去年秋猎时,他非要亲自射虎,结果被一只野兔吓得从马上摔下来!”


    尤湘灵挑了挑眉,她算是发现了,这个小郡王很讨厌皇帝。


    这正合她意:“这倒不知。不过去年他下诏要各州进献祥瑞,害得我们这儿百姓连打只山鸡都要上缴,说是‘五彩锦雉’……”


    乌浩淼道:“不止呢,他可是个真昏君!去年江南水患,他竟下旨让百姓‘诚心祈祷,自有天佑’,结果淹死了三百多人!”


    车外的陈砚明听得冷汗直流,忍不住咳嗽两声:“小公子,山路颠簸,小心着凉……”


    “知道啦知道啦!”乌浩淼不耐烦地摆摆手,转头又对尤湘灵说,“最可气的是前年,他为了修长生殿,加征了三成赋税……”


    尤湘灵冷笑:“我们这儿更惨。县官为了讨好上头,硬说山里的老松树是‘千年祥木’,砍了三十多棵运去京城,结果半路就烂了,自己没讨着好,还回过头来怪罪咱们……”


    “咳咳!”陈砚明猛地敲了敲车壁,“前面要过桥了,您二位坐稳些!”


    他生怕这两位听不懂,又道:“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


    乌浩淼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这群老古板,整天就知道‘慎言慎行’……”


    “慎言慎行有什么用?”尤湘灵嗤笑,“去年我们县太爷倒是够‘慎言’,蝗灾来了不敢上报,结果颗粒无收……”


    “说得好!”乌浩淼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尤姐姐,你比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明白多了!他们整天就会说‘陛下圣明’……”


    “圣明个……”


    “小公子!!!”陈砚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车帘,脸色煞白,“老臣求您了!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车内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大笑起来。


    乌浩淼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陈大人,这里又没外人……”


    “就是,”尤湘灵帮腔道,“我们蛐蛐昏……”


    “尤姑娘!”陈砚明差点跪下来,“老臣这把年纪了,还想多活几年啊!”


    见他急了,乌浩淼终于摆摆手:“好啦好啦,我们不说了。”


    陈砚明这才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然而……车外的陈砚明听着里面突然安静下来,刚松了口气,却听见隐约传来“昏君”“蠢政”的只言片语,顿时又冒出一身冷汗。


    马车缓缓驶入府邸,郡王虽然只是来原陵城小住,但下面的官员可半点不敢怠慢,不仅收拾出来一个偌大府邸,还拼了命地使劲堆砌各种华丽名贵装饰物。


    此刻,尤湘灵透过车窗望着那朱漆大门、雕梁画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乌浩淼见状,突然正色道:“尤姐姐,其实有件事我该向你坦白……”


    “嗯?”尤湘灵故作疑惑地转头。


    “我……我是当朝景阳郡王。”乌浩淼说完,紧张地盯着她的表情。


    尤湘灵适时地露出震惊之色:“郡、郡王?!”


    她作势要行礼,却被乌浩淼一把拉住。


    “别别别!”他急得直摆手,“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小公子’。那个……你不会怪我隐瞒身份吧?”


    尤湘灵抿嘴一笑:“小公子说笑了,是我眼拙才对。”


    穿过三重院落,乌浩淼亲自领着尤湘灵来到一处精巧的偏院:“你看看喜不喜欢这里?虽然比不上正院气派,但胜在清静,若是不喜欢就和我说,我给你换一个。”


    推开木门,屋内陈设让尤湘灵眼前一亮——


    屋内宽敞明亮,有好几个居室,成套的桌椅,绣着山水的屏风,还有一整套文房四宝摆在书案上。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桌面:“这木头……真香。”


    “喜欢吗?”


    乌浩淼话音未落,两名侍女端着点心进来。


    那精致的瓷盘里盛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上面还点缀着金箔。


    “这是我喜欢的‘水晶芙蓉糕’。”乌浩淼献宝似的推到她面前,“快尝尝!”


    尤湘灵小心地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霎时间,清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她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上辈子不算。


    末世没来临前她也是吃过好东西的。


    但这辈子真没有。


    在这个连糖、油、盐都算珍贵的时代,她是真没吃过啥好东西。


    “我就知道姐姐会喜欢!”乌浩淼很满意,转头对侍女吩咐道,“去库房取两匣子来,再拿些蜜饯果脯,都要最好的!”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堆满了各色珍馐美味。


    尤湘灵看着那些镶金嵌玉的食盒,忍不住笑道:“小公子这是要把我喂成胖子不成?”


    “这才哪到哪!”乌浩淼拉着她往外走,“走,我们玩去!”


    穿过回廊,两人来到一处开阔的庭院。


    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精美的铜壶,旁边架子上陈列着各式箭矢。


    “投壶玩过吗?”乌浩淼跃跃欲试。


    尤湘灵摇摇头:“只听说过。”


    “我教你!”乌浩淼兴冲冲地取来一支箭,“看好了,手腕要这样……”


    他示范了一遍。


    尤湘灵大概明白了,就是把箭扔进壶口里面。


    她也试了一次,第一次因为没尝试过用手扔箭,没把握好,扔歪了。


    但她也大概知道了该怎么扔。


    第二次,尤湘灵投出的箭正中壶心。


    乌浩淼惊讶地拍手:“你可真是天赋异禀!我第一次玩时,可是练了半个月才有这准头。”


    “来来来,再来一局!”乌浩淼将铜壶往远处挪了三步,“这次咱们按正经规矩来。”


    尤湘灵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调整场地:“小公子不如仔细说说,这投壶都有什么规矩?你刚刚都没告诉我呢。”


    乌浩淼立刻来了精神,指着七步外的铜壶道:“这是‘常距’,箭入壶中得一分。若是投入壶耳,那叫‘贯耳’,可得两分。”


    他又指了指五步和九步的位置:“近些的叫‘初距’,远些的叫‘大距’,难度不同,得分也不一样。”


    “噢,我懂了。那若是投不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