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眼珠一转,又凑上前低声道:“老爷,要不要先派人盯着那对狗男女?免得他们跑了……”


    员外摸着下巴,眼中闪过阴狠的光:“去,把府里的护院都叫起来,带上兵器。再派人去县衙通知刘大人。”


    他狞笑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等官兵一到……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被千刀万剐!”


    夜色如墨。


    员外府上却灯火通明。


    员外肥硕的身躯裹在一件锦缎长袍里,腰间挂着装饰用的镶金佩刀,身后跟着三十多个手持火把、腰挎钢刀的家丁。


    这些家丁个个膀大腰圆,都是他从城里武馆重金聘请的好手。


    “都给老子听好了!”员外站在台阶上,脸上的淤青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抓到那对狗男女,老爷我重重有赏!”


    家丁们齐声应和,钢刀在火光下泛着森森寒光。


    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尤湘灵的茅屋进发,动静惊醒了整个村庄。


    然而,当他们来到尤湘灵的家门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员外愣住了——


    简陋的茅屋院门大开,尤湘灵正端坐在木桌前,腰挎长剑,大马金刀地等待着他上门,似乎早有预料。


    她身后站着几十个村民,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面黄肌瘦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


    他们手中拿着锄头、镰刀、柴刀,虽然身形瘦弱,眼神却异常坚定。


    “哟,员外老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尤湘灵笑眯眯道。


    员外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尤湘灵!你以为找这些泥腿子撑腰就有用了?”


    他猛地掏出通缉令抖开:“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是个逃犯!朝廷钦犯!”


    老李头拄着锄头上前一步:“我们早知道了。尤姑娘是什么人,我们心里清楚得很!”


    “就是!”春兰她娘搂着春兰喊道,“尤姑娘救了我们多少人的命!”


    员外的肥脸扭曲起来,他轻蔑地扫视着这群衣衫褴褛的村民:“一群不知死活的贱民!”


    他转向尤湘灵:“你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唬住老爷我?什么山神娘娘的使者,不过是个被朝廷追杀的婊子!”


    小六子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冲上去,被尤湘灵抬手拦住。


    她缓缓起身。


    “员外,”尤湘灵的声音清晰,“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逃犯。但我这个逃犯,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员外被她眼中的寒光吓得后退一步,随即恼羞成怒地挥舞着手中的通缉令,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贱民!”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唾沫星子四溅,“老子已经派人去县衙请官兵了!等大军一到,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这声怒吼惊动了整个村庄。


    越来越多的村民从睡梦中惊醒,披着单薄的衣衫,举着火把朝这边赶来。


    人群在院外围成一圈,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员外见状,挺起肥硕的肚腩,声音突然变得蛊惑人心:“现在投靠老爷我的,既往不咎!还能分到员外家的粮食!要是等官兵来了……嘿嘿,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人群骚动起来。


    一个中年汉子最先动摇,他畏畏缩缩地挪到员外身后:“老爷……我、我愿意效忠您……”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李头气得浑身发抖,“尤姑娘救过你全家的命!”


    中年男人低着头不敢看人,嘴里嘟囔着:“我……我也是为了活命……”


    像是打开了闸门一般,陆续又有十几个村民站到了员外那边。


    其中有不少是之前上山抓尤湘灵却被打回来的男人,他们看向尤湘灵的眼神满是怨毒。


    “就是她害死了我男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指着尤湘灵尖叫,“要不是她反抗,我男人怎么会死!”


    “对!都是她的错!”另一个缺了只耳朵的汉子附和道,“装什么山神娘娘,就是个祸害!”


    员外得意洋洋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到自己这边,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尤湘灵,看到没有?这就是人心!”


    他转向仍在犹豫的村民:“还有谁要过来的?晚了可就没机会了!”


    尤湘灵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身后的村民没有人动摇。


    其中,也有许多村民没有站队,沉默地选择了观望。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是小六子。


    他拖着受伤的右臂,站在尤湘灵身前,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喊道:“我爷爷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尤姐姐救过我全家,今天我死也要站在她这边!”


    这声呐喊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躁动的人群头上。


    那些还在犹豫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大部分人都默默地退到了一旁,既没有站到员外那边,也没有去到尤湘灵身边。


    尤湘灵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月光洒在她清瘦的身影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辉。


    “乡亲们,”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尤湘灵今日以性命起誓,若我们能度过此劫,我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位站在我这边的人。”


    她环视着那些犹豫不决的面孔,继续说道:“你们真的相信员外员外会兑现承诺吗?别忘了,是谁在旱灾时囤积粮食,贪污赈灾粮?是谁剥削你们,抢夺你们的土地,钱财,妻女?是他!”


    老李头重重地杵了下锄头:“尤姑娘说得对!员外的话能信,老母猪都能上树!”


    几个原本中立的村民互相看了看,慢慢挪到了尤湘灵身后。


    员外见状,气得脸上的肥肉直抖:“放屁!你们这些贱民懂什么!”


    他指着尤湘灵破口大骂:“这个贱人就是个朝廷要犯,跟着她只有死路一条!”


    “就是!”有人跟着帮腔,“她连自己爹娘的坟都保不住,还能保护你们?”


    “哈哈哈!”尤湘灵突然大笑起来,“员外,你还有脸提我爹娘?是谁趁着夜色去刨我家的坟?又是谁看到棺材里的东西吓得尿了裤子?”


    员外脸色一白,嘴唇哆嗦几下。


    尤湘灵乘胜追击,声音越发洪亮:“你们这些跟着员外的走狗,可还记得他做过什么?李家的闺女被糟蹋后投了井,张家的地被强占后全家饿死,王老汉交不起租子被活活打死!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她每说一句,就有几个站在员外那边的村民低下头。


    那个骂尤湘灵害死丈夫的妇人,此刻已经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员外见势不妙,歇斯底里地吼道:“别听她胡说!官兵马上就到,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尤湘灵冷冷地说,从腰间抽出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今晚,不是员外亡,就是我们死。你们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