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诗扬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开口：“周彤书记担任县人社局局长，这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所以镇长李晓明提前一年就在运作当书记。这次没有如愿，他必定心生怨恨。不瞒您说，上午他就在单位骂骂咧咧的，没说您什么好话。”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人大主席杜峰，和李晓明一样，都是县委张书记提拔的干部，而且两人是同学，关系相当密切，就连周桐书记都拿他们没办法，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做出妥协。纪检书记马瑞亮和副镇长赵宇是周彤书记推荐提拔的干部，但副镇长梁春林、任晓强、霍荣辉，对李晓明是唯命是从。总体来说，李晓明镇长作风霸道，笼络了不少人！”


    听到这些话，张志霖心里思绪万千、五味杂陈，这回水湾镇的情况很复杂呀！他稍作思索，随即问道：“诗扬，你认为我该如何开展工作呢？”


    这话很不好接，但梅诗扬殷切期望张志霖能够掌控水湾镇的局势，于是诚恳地回复道：“书记，‘三重一大’需要党委会集体决策，主动权掌握在书记手上。我个人建议，县长到任后，暂时不作出任何决策，先把情况摸透，然后伺机而动。”


    张志霖微微点头，说道：“诗扬，你的建议十分中肯，我会认真考虑。感谢你坦诚相告，日后咱们多交流，齐心协力把水湾镇的工作做好！”


    二人走后，张志霖陷入了沉思。从未有过乡镇工作的经历，面对眼下这盘错综复杂的局面，一时半会有些束手无策。


    忽然，他想起了在老家担任副镇长的老同学马洋，他在乡镇干了六七年，懂里面的弯弯绕，肯定能提供建设性意见。


    于是赶忙拨通了马洋的电话，接通后说道：“下午忙不忙？”


    听筒那头传来马洋爽朗的笑声：“巧了不是！周末了，正准备联系你，我和焦炜打算去你的县长办公室讨杯茶喝。”


    张志霖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正好，有些事情想跟你们请教一下，啥时候出发？”


    “我随时能走，焦炜还有点事，四点多出发，到你那儿差不多晚上七点了。”


    “那行，我弄点酒菜，你们直接到我住的公寓。”


    ……


    下午，蔡泽墨给张志霖送文件时，特意加了几份回水湾镇的相关文件，有镇情村貌、政策文件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展工作。


    或许，是他看到了希望。一个乡镇书记想在经济上“招呼”谁，也不是什么难事。回水湾历来是永安县的产业大镇，小项目、小工程多如牛毛，随便匀出点机会，都足够让人奔小康。


    所以说，人得看到希望，才能在工作上发挥主观能动性。很多事情不是他不会做，而是他不想做。


    下午四点左右，副县长张英豪特意过来 “串门”，闲聊间主动提起了回水湾镇的情况。他话里话外透着点拨的意味，说镇长李晓明是个 “有主见” 的人，工作作风向来 “强悍”，还隐晦地提醒张志霖，这位搭档不简单，而且颇得张稳书记的看重。


    张志霖心领神会，诚恳谢过对方的好意，随后又请教了不少工作上的问题。


    这会，李晓明正在县委书记办公室“发牢骚”，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实在甘心了，语气里满是憋屈。


    张稳好言相劝：“有点耐心，你连一年多都等不住了？挂职干部爱惜羽毛，看重的是工作履历，不会过多的插手项目。你在回水湾镇待了有七八年了吧？还掌控不了局面？


    不过，我得警告你，对张志霖要有最起码的尊重，别让人家轻易下不来台，该批的‘条子’一定要批，尤其是在‘吃喝’这些日常开销上，一定别为难他。把他好好‘供’着，镇上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


    领导把话说到这份上，李晓明再“憋屈”也不敢太过造次，只能硬着头皮接受现实。但他还是不放心，追问道：“书记，要是张志霖不识趣，‘胡乱伸手’怎么办？”


    “怎么办？” 张稳抬了抬眼皮，“你也是老乡镇了，这点事还用我教？记住两条：一不能影响班子团结，二不能在社会上闹出任何不良影响，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您放心，我还能那么不懂事吗！” 李晓明连忙表了态，随即话锋一转，汇报道：“书记，下半年，镇上围绕创建省级林业生态示范镇总目标，计划以五千亩作为一个单元，实行山、水、田、林、路综合治理，规模推进，确保一次成林、一步到位。我对接了一下，省级专项资金马上就到位了，您看这个项目该如何安排？”


    张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开口：“我认识一家企业，资质齐全，实力也过硬，回头我把它推荐给你……”


    下班后，张志霖拐进街角的卤味店，挑了几样爽口凉菜，又搞了些鸡爪、猪蹄和一只整鸡。接着又去超市，抱了两箱啤酒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扫码结账，就撞见了迎面过来的蔡泽墨。


    这位秘书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将啤酒抱在怀中，脸上泛起几分不好意思：“县长，这些活跟我吱一声就行，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张志霖抬手松了松领口，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你也有家要顾，下班了就忙自己的事。”


    “县长，搬到政府家属院吗？”


    “下午俩老同学过来，就在房子里坐坐。”


    这两天，这个秘书确实殷勤了许多！张志霖并不在意，因为人性本就是因缺有需、趋利避害，你手里没米，鸡都不会来。所以，让自己变强，才是最根本的。


    七点左右，公寓传来敲门声。


    张志霖快步打开房门，看到马洋和焦炜抱着一个竹节摆件站在门口。他脸上漾起笑意，侧身招呼道：“快进来，跟我还这么客气？”


    马洋笑道：“我和老焦商量了半天，整了这个摆件，祝你春风得意马蹄疾，前程似锦节节高！”


    进门后，二人放下摆件，四处打量了一下。


    焦炜啧啧两声，眼里满是羡慕：“志霖，这套房子有130平米吧？这副县长的待遇就是好，你这辈子都不用为房子发愁了，以后官当的越大，住房标准越高、面积越大！”


    马洋附和道：“这个羡慕不来，志霖是中央选调生，他的起点就是我们的终点。在县里能混到副县长，那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张志霖把酒菜摆好笑着招手让两人入座：“你俩也别这么说，机遇这东西说不准，未来皆有可能！”


    “对，志霖如果当了省长，还没咱几天县长当当？”


    兄弟相聚，杯酒言欢，无需半分客套，彼此间的默契早已融入骨子里。


    每人干脆利落的“吹”了两瓶后，张志霖语气稍沉：“今天请你两过来，是想让你们帮我出谋划策。估计下周，我要兼任回水湾镇党委书记。”


    话音刚落，焦炜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志霖，这可是实打实的一把手呀，太牛逼了！”


    马洋也跟着点头赞叹：“能兼任乡镇书记，志霖就有了基层工作经历，履历这下可算没短板了！”


    张志霖却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问题的关键是，我占了人家的位置，现在有个强势的镇长，正对我虎视眈眈。你俩可得给我支支招，别让我刚到乡镇，就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听到这话，马洋和焦炜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表情不约而同地凝重起来。


    马洋算是个“老乡镇”，他沉思片刻，如实说道：“志霖，我跟你说句实在的，你是挂职干部，就算当了乡镇书记，任职也就一年多，大家顶多表面上尊重你，心里未必真服。要是那个镇长确实强势，干部们大概率会偏向他 —— 毕竟他是本地实力派。我以前见过这种情况，挂职干部基本被架空，不过人家也不在意，熬两年回市里就提了副处。”


    焦炜附和道：“换作我是副镇长之类的，明知道你待一年半载就走，肯定不会冒险跟你‘混’。毕竟大家的根都在永安，‘本地户’比起‘外来户’，天然就占优势。


    我觉得关键还看那个镇长对你的态度。要是他打算和睦相处，那大家就能相安无事。这种可能性很大，好歹你是挂职副县长，还是中央选调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未必会做得太绝。”


    马洋却摇了摇头：“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要是一味退让，那镇长只会得寸进尺。平时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个什么意外，你这一把手很可能要‘顶雷’。依我看，不如干脆置身事外，上任后去乡镇转一圈走个过扬，平时就待在县里，什么都不争，安安稳稳把挂职期熬满，到点就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