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只断手。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了今浅的背包。


    现在，它拉开了一条缝，准备偷溜。


    这只断手探出半个身子后，左顾右盼，像是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四周都是粘稠的墨绿汁液，没有任何停脚的地方。


    断手的手指顿了顿，动作不变，准备悄无声息地爬出包。


    可突然，它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一只大手扼住了它的退路。


    难道……是命运吗？


    断手挣扎，在心里疯狂尖叫。


    而很快，它就见到了命运本人。


    今浅。


    早在这只断手拉拉链的时候，今浅就注意到它。此时，今浅一把拽过那根想跑的断手，像在提着一只挣扎的小鸡崽，拎到眼前，仔细打量。


    断手的红纹已经消失。


    想来是恢复正常了，那么应该可以正常沟通。


    “我不知道你跟着我们，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今浅抖了抖断手，说，“但现在，你最好乖乖我的听话。”


    “否则……”今浅顿了顿，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断手非常识时务者，它放弃挣扎，安静如鸡，等待今浅的吩咐，生怕下一秒，今浅看它不爽，把它扔进了旁边的绿海里面。


    今浅调整姿势，让断手能看清那根在绿海里浮沉的蜡烛，说：“看，那里有一根蜡烛。我够不着，但是加上你，就刚刚好。你的任务，就是拿到那根蜡烛，可以吗？”


    断手顿了顿，它伸出食指，搭在今浅手腕上，点了两下，表示它接受。


    今浅松了口气，余光中，绿海已经淹没了闻啼大半个身子。


    时间不等人了。


    今浅稳住身形，抓住断手，伸手。


    那根被她攥在手里的断手也很听话，一把就抓住了那根白蜡烛。


    “啪嗒——”


    就像是果实成熟后，棕色的表皮自然破裂时发出的轻微喀嚓声响。


    闻啼听到动静，转头。


    普通的树苗抽枝的样子，闻啼已经见怪不怪。


    可，人树抽长出来的枝条，闻啼倒还是头一次见。


    包裹着它的皮囊已经停止呼吸般的起伏，取而代之的是中间裂开的缝隙，几根长短不一、骨节分明、灰白色枝条正在慢慢摇晃。


    就像是人体的骨骼在这些绿色汁液的浸泡之中发生了变异，形态重组，有种平静到诡异的违和感。


    今浅和断手仍在拔蜡烛。


    就当这根蜡烛离开绿海的一瞬间，变故突生。


    一根细长的白骨从今浅的视线盲区闪过。


    “今浅，那棵人树有动静！”闻啼急声说，“你加快速度。”


    那根白骨速度飞快，直冲冲地刺向那根蜡烛。


    断手吓得想松开蜡烛，但今浅在闻啼出声提醒的时候，早就收手，她躲闪的速度更快，连断手带着蜡烛，一起落回闻啼的身上。


    这根白蜡烛，和今浅在雕像室见过的白蜡烛一模一样，安静地燃烧，火焰却不像普通的，烧到靠近它的任何物品身上。


    那根白骨扑了个空，克制住没有落入绿海，而是慢慢收回。


    “这些白骨枝条有好多个，今浅你快躲开！”闻啼急忙说。


    今浅仅仅是刚回头，便看见了两根白骨接二连三地朝她袭来。


    显而易见，它们已经等候多时。


    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今浅也不可能跳进绿海，她更不可能放弃断手手中的蜡烛。


    她只能调整位置，不让这两根白骨伤到自己的致命伤。


    “噗呲——”


    两根白骨穿过今浅的身体。


    一根穿过她的右肩胛骨，一根穿过她的小腿。


    鲜血四溅，今浅吃痛，下意识松手。


    断手和蜡烛都落到今浅的怀里。


    没人拿着蜡烛，人树便停歇了攻击，收回了两根鲜血淋漓的白骨。


    “今浅你受伤了？!”闻啼想回头，然而身形一晃，今浅差点被甩下身。


    “你别乱动。”今浅咬牙，“我没事……不是致命伤。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线索？”


    她的名刀还没有被触发，还有机会。


    “那棵人树已经长成熟了，现在在看见蜡烛的时候，会攻击蜡烛，那些白骨是它刚才长出来的枝干。”闻啼知道正事要紧，他深吸一口气，说，“我看不到身后，所以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它每次停止攻击的时候，都会慢慢靠近我们。”


    今浅心一惊，她猛然回头。


    一根白骨枝已经准备戳穿她的后背，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而白骨枝的尽头，正好是那棵不知何时，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人树！


    透明的人树皮布满了墨绿色的纹路，流光规律，如同呼吸时起伏的胸膛。


    好在它可能没有看见蜡烛，没有继续攻击。


    今浅呼吸漏了半拍，她侧身，微微躲过这根白骨枝干。


    “不是错觉。”今浅说，“它已经把我们当成食物了。”


    “至少我们拿到了蜡烛。”闻啼安慰，“教室侧边那面看不见的墙上写着：燃烧的鲜血，大概跟蜡烛有关系。”


    “侧边的墙？”今浅转头，闻啼所说的那堵墙空空如也。


    “难道你看不见？”闻啼疑惑，“我看这间教室，也就只有那边有字……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今浅低头，断手依旧拿着蜡烛，两者都一动不动，“但我还要再实验一下。”


    今浅调整了位置。


    她右肩的伤口流着血，顺着手臂下流。滴落的血液慢慢滴在蜡烛身上。


    “噌——”


    蜡烛的火苗在血滴落到它身上的一瞬间，冒高了一个头，当血液被火焰吞噬殆尽的时候，火苗又恢复成之前的大小。


    “这还真是热血啊。”今浅感叹，“热到血液沸腾，迫不及待地消失了呢。”


    “你想用你的血引燃蜡烛？”闻啼说，“这肯定行不通，它肯定能活过你燃完之后的。”


    而且，如果真这么做，目前来看，说不定他还能活的比今浅要久一点。


    当然，两人都活不过这晚。


    今浅陷入沉默。


    “不过，根据墙的提示，把鲜血点燃……”闻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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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难道是让我们把蜡烛扔进旁边绿海里？”


    毕竟，按照今浅之前答题的工具来看，她用的正好是人树的“鲜血”。


    “不可能。”今浅摇头，“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么蜡烛已经迫不及待把我给烧完才对。”


    她从绿海里爬上来，身上沾满了那些粘稠的汁液，虽然现在了晾干了大半，但按照刚才蜡烛燃血的样子，显然不可能放弃她身上的绿血。


    “我之前在美术室里遇见的鬼怪，里面提到了一句话，看样子这里能用。”今浅想了想，说，“好像是——红色是罪恶的。”


    “所以兜兜转转，我们仍然只能用血了。”闻啼感到无力，“我感觉，一个你可能是烧不过来。”


    “是啊，要是我们是在化学实验室就好了。”今浅也很遗憾，“化学实验室里有很多的烧杯烧瓶，它们很耐烧。”


    “化学实验室还有抹布和沙子，能让你想烧都烧不起来。”闻啼说，“不过，根据我的感知，这棵人树的外皮很坚硬。就算绿海真的能烧，在外皮的保护下，它也死不掉。”


    “是那种，外表坚硬，内心柔软的吗？”今浅想了想，说，“有点像煎豆腐。”


    “我还以为你会说螃蟹。”闻啼说，“不过你猜得没错，正是如此。它的弱点就是它的内部。”


    “让它对我敞开心扉啊。”今浅自信说，“这个我熟，我在书上看过。我很擅长打动他人，让他们说实话。”


    人树现在不像人，但它生前算个人。


    “你有这心，也没有这实力。”闻啼说，“你伤得这么重，我生怕你下一刻就死在我背上。”


    “哇，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倒不至于，只是背着一具尸体，最后还跟着尸体一起死掉，感觉有些晦气。”闻啼说完，顿了顿，说，“不过，你的伤势，再做这个，会不会……”


    “放心好吧，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今浅低头，看向一直装死的断手。


    像是察觉到今浅的视线，它乖乖松手，奉上蜡烛。


    “或许，你可以换个方式。”今浅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礼貌提示。


    断手恍然大悟，夹着蜡烛，攀爬起来，合在今浅断掉的左手处。


    今浅尝试了一下，断手很配合，仍由她行动。


    也许是断手的干涉，今浅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似乎并不太痛，血液似乎也止住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这棵人树了。


    今浅望向那棵蠢蠢欲动的人树，伸出自己的“左手”。


    在蜡烛出现在人树的视线内的一瞬间，人树暴动，树皮从中间飞速裂开，几根细长歪扭，带着血迹的白骨就要朝着今浅袭来。


    今浅不闪不躲。


    这些白骨以想要戳穿她的胸膛的速度，在逼近她胸膛的一瞬间，突然止步不前。


    【被动：名刀（已触发）】


    就在白骨停在胸膛之际，今浅一手抓住这些白骨，就像是抱住一束鲜花，而后用力往身后一扯。


    人树被迫向前，而它破开的“胸膛”直接逼近今浅。


    今浅毫不客气，把蜡烛扔进这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