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仙！”


    萧复梁带着白马义从撤出百步之外，与薛猛率领的大部队汇合。


    面对薛猛，萧复梁满脸羞愧，不禁垂下了头：“末将无能！本想率领白马连，攻下落石坡，为薛神仙打前站！”


    “不曾想，半道杀出一队重甲骑兵，导致白马连弟兄折损过半！”


    “方才若不是薛神仙放箭相救，我只怕已沦为那黑炭头斧下怨鬼！”


    薛猛举目望向沙场，看着跟裴红玉打得难解难分的王啸天，虎目微眯，叹了口气：“我听说黑风岭有八员熊虎之将，谓之八柱！”


    “观此人形貌、兵器，武艺！想必便是那传说中的黑风岭头柱——擎山柱‘黑面金刚’王啸天了！”


    “此人，是仅次于‘顶天梁’孟元良的黑风岭第二勇将，更何况他身披重甲，你能在他手里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萧复梁闻言，眉头紧锁：“薛神仙，黑风岭不过是一群草寇，谁能料想到，他们竟然会有这么多重甲骑兵？”


    “此事实在是蹊跷！”


    在大虞，战马和甲胄一直以来都是硬通货。


    寻常土匪，顶多只有土制的布甲、竹甲、藤甲。


    至于铁甲极其罕见，就算有也大多是从官军手中缴获所得，通常都是些轻薄札甲。


    重甲、板甲！


    那是想都不敢想！


    以土匪的生产力，根本不可能自制！


    战马就更不用说了，上等战马，有钱都买不到。


    土匪能弄到最好的战马，也就是中原战马。


    中原战马虽然比驽马好一些，但是耐力弱，体型中等，只能作为轻骑使用，根本无法带动重甲武装。


    黑风岭突然冒出这么多重甲，和能够带动重甲武装的雄壮战马，只有一个可能性！


    他们的背后，还站着一个远比黑巾军更加强大的影子！


    这个影子，拥有制造重甲的生产力，还拥有培育上等战马的天然草场！


    那到底是谁呢？


    北莽？


    西夏？


    还是另外的什么势力？


    薛猛低眉陷入了沉思。


    ……


    “锵锵锵！”


    沙场之上，王啸天身披五十斤重甲，从头武装到脚，胯下一匹墨麒麟，猛如犀牛，横冲直撞。


    手中三十六斤丈二玄铁开山大斧，时而竖劈，时而横斩！


    每一击挥出，都裹挟着破甲裂盾之威！


    换作寻常武将，只需一斧，便难逃人马俱碎的凄惨下场！


    然而裴红玉又岂是等闲之辈？


    六十八斤素缨蘸金枪，在她手中宛若活物，耍得枪花乱闪，密不透风！


    一时间，枪斧交击，火星四溅！


    无论是角力，还是斗技，王啸天都占不到一丁点便宜！


    并且，裴红玉还有条白龙猎犬，逮住机会就疯狂撕咬王啸天胯下墨麒麟的马腿和马屁股！


    重甲骑兵，虽然全副武装，但马腿却是唯一无法披甲的薄弱破绽。


    那猎犬来去如风，马蹄去踢，它便躲闪。


    稍有松懈，便乘机撕咬。


    王啸天既要当心裴红玉变化莫测的枪法，又要提防猎犬咬马腿、掏马肛，起初纵然仗着身强力壮，勉强招架得住。


    但随着时间推移，人力终究有穷尽之时。


    战至五十合，王啸天甲胄之下，已是汗如雨下。


    呼吸也粗重了几来，挥动大斧渐感吃力。


    “着！！！”


    反观裴红玉，却是轻装上阵，年轻气盛，越斗越勇，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只听一声娇叱骤然响起，王啸天斧招落空，裴红玉瞅准战机，挺枪跃马，枪尖犹如烈火流星般刺了过来。


    噗呲！


    这一枪，精准刺中王啸天手臂臂弯，护甲相连的薄弱空隙！


    “呃啊！！”


    王啸天吃疼微微皱眉，身形一晃，随即勃然大怒！


    “臭娘们儿，看我不活劈了你！”


    “呀啊！！”


    “刷——！”


    王啸天双目圆瞪，吼啸如雷，急忙挥舞战斧，扫向裴红玉面门。


    裴红玉向后一仰，闪避开去，奈何胸前铁甲还是被对方的斧刃擦破。


    胸太大太挺，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好你个臭流氓！”


    “老娘的胸都差点都被你削平了！”


    “姑奶奶非宰了你不可！！！”


    裴红玉大怒，冰眸凶光一闪，冷面好似覆上一层寒霜。


    银牙一咬，双手握枪挺刺，枪势愈发迅猛，誓要将王啸天刺于马下！


    锵锵锵！


    日影西斜。


    战马交错。


    双方暴怒之下，斗得愈发凶狠！


    百余合过去，双方各有负伤，然而胜负仍旧难分，谁都不愿轻易罢手！


    “这是谁的部下？”


    “一介女流，竟然能和咱们黑风岭头柱，斗到百余回合，不相上下！真乃奇闻也！！”


    远处高坡之上，银面虎面罩银甲，身着银虎兽面锁子铠，手持两柄虎爪钩，胯下一匹海龙驹，观望着场中的厮杀！


    当他看见场中与王啸天厮杀的红袍女将，不由得惊叹出声。


    冷先生双目微眯，看着在沙场上挺枪跃马的裴红玉，插口道：“红袍似火，势若猛虎，枪法精绝，神力过人！此女应该就是白虎乡薛猛手下第一勇将，‘一抹红’裴红玉！”


    “坊间传闻，此女乃是古蜀国大司马裴擒虎之后！”


    “古蜀国覆灭后，裴家世代便以打猎为生！暗中传下裴家十二路擒虎枪法！”


    “扫清柱‘童莽’，便是被她一枪刺于马下！”


    银面虎得知了裴红玉的身世，顿时眼冒精光，兴奋了起来！


    “这虎娘们儿，可真是个宝贝呀！！本王喜欢！”


    “擂鼓助威！一定要让王啸天擒住她！”


    银面虎大手一挥。


    身后的小喽啰奋力敲打起战鼓。


    咚！咚！咚！


    听见催战的鼓声，王啸天顿时血脉偾张。


    “啊啊！杀啊啊！”


    吼声如雷。


    大斧高扬！


    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朝着裴红玉重重挥下！


    刷！！！


    斧刃撕裂空气，径直朝着裴红玉头顶劈下。


    这一斧，带着劈山裂地之势！


    一旦被劈中，顷刻之间，人马俱碎！


    “裴营长！”


    尖刀班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韩金珠满脸凶戾，咬牙切齿，紧紧握住手中的金瓜锤，恨不得冲上去与裴红玉并肩作战。


    萧复梁双目圆瞪，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亲身领教过“黑面金刚”王啸天手中开山大斧的威力的！


    深知王啸天全力一击，有多么恐怖！


    “红玉！此战若胜，我娶你过门！”


    不知为何，薛猛心头一动，突然喊出了这句话。


    “一言为定！！！”


    听到薛猛的声音，裴红玉眼中泪光一闪。


    这个没良心的花心大萝卜！


    终于肯娶我了！


    裴红玉嘴上说不嫁，其实只是想要薛猛主动娶她。


    听到薛猛这句话，裴红玉浑身热血沸腾，战意陡然攀升至顶峰！


    “黑炭头！有种来追我呀！！！”


    裴红玉没有硬接王啸天的斧招，而是迅速拨转马头，驱驰桃红战马飞速奔逃，手中素缨蘸金枪顺势收回身侧。


    “哈哈哈！”


    “小娘们儿！害怕了？！知道跑了？！”


    “现在想跑，来不及了！驾！！”


    王啸天见裴红玉落荒而逃，只当她和萧复梁一样，力竭怯战，大笑着催马追击。


    眼看便要追上对方，却没想到裴红玉忽然打了个唿哨，白龙猎犬犹如一道白色旋风扑出，狠狠咬住了王啸天胯下墨麒麟的马尾巴。


    硬生生撕下一大块毛皮血肉！


    “唏律律！”


    王啸天胯下战马吃疼哀鸣，骤然折跪在地，王啸天只顾追击裴红玉，全然忘记防备身后的猎犬，整个人直接被惯性向前甩了出去！


    听见背后战马嘶鸣，疾风呼啸，裴红玉冰眸寒芒一闪，借势回身，狼腰款摆。


    手中素缨蘸金枪犹如赤龙回首，枪锋朝天斜刺而出！


    锵！


    这一枪又快又准，正中王啸天眼窝。


    王啸天虽然全身披甲，但唯独双眼露出，未覆甲片。


    “噗”的一声闷响，王啸天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被枪锋刺瞎了左眼，整个人直接被挑飞出去。


    “呃啊啊……”


    王啸天手中开山斧“哐当”落地，整个人跌落尘埃之中，捂着流血如注的左眼，在地上挣扎翻滚。


    踏踏踏！


    王啸天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裴红玉已纵马跑出十多步之外，随即猛然勒转马首，双腿一夹马腹。


    枪锋向前直直挺出，对准王啸天胸甲上的箭孔，借助战马冲锋之势，发起最后一击！


    “贼人听着！姑奶奶叫做裴红玉，死在我的枪上，是你的荣耀！！”


    砰！！！


    夕阳下，裴红玉挺枪跃马与王啸天擦身而过的英姿，在两军将士眼中，留下了一个完美剪影。


    “唏律律！”


    风沙卷动战旗。


    偌大战场上，一片死寂。


    只听得见战马嘶鸣。


    无论是黑风岭，还是白虎乡团，所有人都仿佛失声一般，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