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营全体将士听着！”


    山坡之上，薛猛缓缓垂下手里的射日弓，俯瞰着营地上的众人。


    “方才县衙差人来报，黑风岭响马已经与蜀郡十七县九山十二岛的匪寇结盟，共举反旗，号称‘黑巾军’！”


    “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资助，添置了许多甲胄、战马、军械！实力绝非寻常匪寇可以比拟！”


    “其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一连扫平了紫丘、隐白、清边、赤草四县二十八个乡！”


    “并且，据斥候回报，黑巾军先锋营已经开至距离洪雅县八十里外的赤峰岗！”


    “不日便要攻打洪雅县城！”


    “县尊有令，命洪雅县七个乡的亭长，率领各自乡团，奔赴战场，与洪雅县县兵并肩作战，共讨叛贼！”


    “啊？”


    营地之上，无论是已经加入步兵营，还是没能加入步兵营的人，听闻此言，全都慌了神。


    大多数人，加入白虎乡团，只不过是想混口饭吃。


    谁能料到，还没吃几碗热乎饭，就要他们去战场上，和那帮**如麻的叛军，真刀**地干？


    这不是去送死吗？


    不少人心中都打起了退堂鼓，后悔加入白虎乡团了。


    “我听说，黑风岭叛军每到一个地方，烧杀抢掠不说，还喜欢屠城！”


    “他们若是缺粮食，就把人杀了做成肉干！”


    “我们在他们眼里，跟猪羊没区别！”


    “太可怕了！我好不容易才躲过他们的扫荡，从赤草县跑到洪雅县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我不想打仗，我还没娶媳妇儿呢，我不想死……”


    听到周围众人丧气的话语，裴红玉咬了咬牙。


    这帮废物！


    一个个端碗吃饭比谁都积极，真要打仗了，全成缩头乌龟了？


    “我知道，你们这里很多人，刚刚加入我白虎乡团不久！”


    “还没来得及接受训练，甚至连武器都还没领到！”


    “让你们上阵杀敌，不过是白白去送死！”


    薛猛居高临下，声音再次响起：“所以，我也不为难你们！”


    “凡有怯战者，可以交出铁牌，卸下团徽，就此离去！”


    “而留下来的人！”


    “随时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现在，我给大家半炷香时间，是去是留，各凭尊意！”


    “就此离去者，我薛猛，绝不强留！”


    “留下死战者，我薛猛，视作手足！”


    薛猛的声音回荡于山谷间，清晰落入营地上所有人的耳中。


    “我走……我这就走！这银子，我不要了！！”


    薛猛话音刚落，一个兵卒便如释重负般，当即取下腰间的生铁牌，还有五两安家费，丢在地上，仓皇离去。


    其他兵卒面面相觑，皆是目露恐惧。


    陆续有人卸下生铁牌，放在地上，灰溜溜离去。


    “薛亭长，你是个好人！”


    “但我们真不想去送死啊！”


    “是啊，我们都是从紫丘、赤草、清边一路逃过来的！你们是没见识过，那黑巾军有多可怕了！”


    “紫丘八个乡、清边五个乡、赤草十个乡的乡团，加上几个县的县兵，好几千人，跟他们在断魂谷开战！”


    “结果一个下午不到，全**光了！”


    “您又何苦带着大家去送死呢？”


    听见这些丧气话，裴红玉银牙一咬，怒不可遏！


    锵一声，拔出周楠腰间长刀，刀锋直指几个喋喋不休的兵卒：“你们这些草包！要滚就快些滚！”


    “再敢胡言乱语，动摇我军心，当心我砍了你们！”


    “走就走！”


    兵卒丢下铁牌，转身就走，嘴里还不忘嘀咕。


    “对我们凶什么凶！”


    “真有本事，早就斩将立功当大官去了！还至于在一个乡团里当一个小小的营长？”


    “就是就是！区区一个乡团，说好听点叫招兵，说不好听的，不就是乡勇吗？压根就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兵！”


    “连蜀郡郡府军都不是黑巾军的对手，现在不跑，留着等死呢……”


    裴红玉气得险些咬碎后槽牙，手中刀光一闪，轰隆，旁边的大树直接被一刀劈倒！


    “营长，你别生气！”周楠上前安慰道：“这些草包，趁早走了才好呢！”


    “若是真打仗，让这些草包待在咱们白虎乡团，才真是要害**！”


    “对对对！”


    刘二狗指着营地上留下的人，笑道：“裴营长你看，咱们这儿还是有不少硬骨头的！”


    裴红玉闻言，扭头扫视一圈。


    留下来的人不多，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等闲之辈！


    “留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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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合！！”


    红袖高举，一声大吼。


    脚步声响起。


    留下的人全都在裴红玉面前站成一排。


    裴红玉负手而立，冰眸一凝，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的面孔：“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留下来？都不怕死吗？！”


    “韩金珠，朱雀村人士，没死过，所以不怕死！！”


    “韩银珠，朱雀村人士，大姐不怕死，我也不怕！”


    “韩宝珠，朱雀村人士，大姐、二姐都不怕死，我更不怕！”


    面对裴红玉审视的目光，排在最前面的韩金珠、韩银珠、韩宝珠三姐妹身形笔直，下巴高扬，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很好！但愿上了战场，你们也能像现在一样，悍不畏死！”


    裴红玉目光掠过三人面孔，来到第四个人面前：“你呢？你似乎不是白虎乡的人吧？为什么还要留下？”


    “董修道，赤草县董家村人士！”


    那人身着道袍，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回道：“贫道自幼在江原县青城山学艺，半月前，学成下山，返归赤草县，不料我董家村已被黑巾叛军一把火焚为灰烬！”


    “全村五十多口，包括我爹娘妹子在内，全部葬身于黑巾叛军屠刀之下！！”


    “找到妹子尸体时，她衣不蔽体，遍体鳞伤，是活活被叛军轮辱致死…！”


    说到这里，那人声音明显颤抖起来：“为了报仇雪恨，贫道先后加入了五个乡团！”


    “可惜，这几个乡团，整军不严，刚和黑巾叛军碰上，便被击溃，无一例外！”


    “到了洪雅县，听闻白虎乡出了个大英雄，叫做薛猛，能射杀棕熊，降服白虎，为人仗义疏财，腹有奇谋伟略，便慕名前来投奔！”


    “如今黑巾叛军将至，正是贫道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又何惧生死？”


    薛猛虎目微眯，瞥了那道人一眼。


    年纪不大，三十出头，蓬头垢面，颧骨高耸，古貌清奇。


    身上道袍血迹斑驳，下摆已经烂成了布条，脚下布鞋磨破，露出脚趾，指甲盖里全是泥。


    背后斜挎的一柄无鞘长剑，却是擦得光洁如新，与邋遢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跟着咱们白虎乡团，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裴红玉冰眸闪烁，拍了拍道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