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那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盘踞在太行山外围平原的两个日军野战重炮兵旅团，终于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獠牙。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在距离防线十几公里外，迅速构建起庞大的炮兵阵地。


    一百多门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地狱伸出的钢铁手臂，缓缓扬起，对准了那片被地图标注为“八路军核心防区”的山脉。


    其中，有射程超过十公里的91式105毫米榴弹炮。


    更有被称为“战争猛兽”、一发炮弹就重达三十六公斤的4年式150毫米重型榴弹炮！


    一发炮弹下去，就是一个直径十几米、深达数米的大坑，足以让任何砖石城墙化为齑粉。


    “旅团长阁下，射击诸元测算完毕！”


    “目标，敌军一号高地！三发急速射，开始！”


    “放！”


    轰！轰！轰！轰——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轰鸣。


    一百多门重炮同时怒吼，喷吐出毁灭的火舌。


    天空被瞬间撕裂，空气中充满了硫磺与钢铁的味道。


    一百多枚沉重的炮弹，裹挟着死亡独有的尖啸，划过一道道狰狞的抛物线，狠狠砸向李云龙、程瞎子、孔捷他们用血汗与水泥浇筑的防线。


    ……


    三八六旅，一号高地。


    程瞎子772团的防区。


    “都给老子趴下！进防炮洞！”


    程瞎子正扯着嗓子，指挥战士们给碉堡做最后的伪装。


    突然，一阵让他头皮发麻、仿佛要把灵魂都从天灵盖挤出去的尖啸，从头顶死死压了下来。


    “鬼子的大炮！快！”


    程瞎子经验何其丰富，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来的不是善茬。


    他连滚带爬，一头扎进最近的防炮洞。


    几乎就在他扑进去的同一秒。


    轰隆——


    一枚150毫米重磅榴弹，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精准地砸在他不到五十米外的一座永固碉堡上！


    大地猛地一颤，仿佛被巨人的战锤狠狠砸中！


    程瞎子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世界瞬间没了声音，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离了位。


    一股恐怖的冲击波灌入洞内，将他整个人都掀了起来，又重重拍在地上。


    防炮洞顶上的泥土簌簌落下，呛得他剧烈咳嗽。


    他晃了晃脑袋，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出洞口，冲向那座被命中的碉堡。


    他的一颗心，已经凉透了。


    完了！


    这么大的威力，正面命中，碉堡还不成了一堆碎渣子？


    里面的一个班的弟兄……


    然而，当他冲到跟前，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碉堡，还在。


    那座由林川亲自设计，用P525高标号水泥和“铁轨钢筋”浇筑的“铁王八窝”，硬生生扛住了这一炮！


    厚达一米五的顶盖上，一个直径三四米、深约半米的巨大浅坑触目惊心，周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无数碎石和混凝土块飞得到处都是。


    甚至能看到几根弯曲变形、却依旧死死咬合在一起的螺纹钢筋！


    但它的主体结构，竟然没有被炸穿！


    “咳咳……他娘的，呛死老子了……”


    碉堡的射击孔里，探出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正是驻守此地的班长。


    他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对着外面目瞪口呆的程瞎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报告团长！碉堡没事！弟兄们也没事！就是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有点响！”


    “没……没事？”


    程瞎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冲上前，用手使劲摸了摸那冰冷坚硬的墙体，又敲了敲，发出“梆梆”的闷响。


    是真的！


    真的扛住了！


    “哈哈哈哈！”


    程瞎子先是呆滞，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林所长！你他娘的真是神了！这哪里是水泥窝！这是阎王殿的门槛啊！”


    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砸回了肚子里。


    他知道，这场仗，能打！


    指挥部里，连接前线各团的电话铃声几乎同时炸响。


    “报告旅长！我是程瞎子！鬼子重炮命中我一号高地！碉堡没事！重复一遍，碉堡没事！”


    “报告旅长！我是孔捷！我右翼阵地也挨炮了！工事顶盖被炸掉一层皮，主体完好！弟兄们一个没伤！”


    “报告旅长、团长！我是张大彪！鬼子的炮弹就跟挠痒痒一样！屁用没有！哈哈哈哈！”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一个个捷报，陈更和李云龙的脸上，瞬间布满狂喜。


    “林川！你小子！你小子！”


    李云龙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抱住林川，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背上“嘭嘭”地拍着。


    “你给咱们旅，造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铁王八壳！老子爱死你了！”


    林川被他拍得直咳嗽，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


    他走到沙盘前，看着上面被炮火覆盖的区域，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旅长，老李，别高兴得太早。”


    他指着沙盘，声音不大，却让指挥部里沸腾的气氛瞬间冷却。


    李云龙的笑声戛然而止。


    “鬼子的炮击，才刚开始。”


    林川沉声说道：“他们现在只是试探，等他们发现我们的工事能扛住重炮，接下来，就是不计成本的饱和轰炸。”


    “一座碉堡能扛住一发，能扛住十发、一百发吗？”


    “而且，鬼子的炮兵观察员正在修正弹道，他们的炮弹会越来越准。”


    “我们不能就这么被动挨打！”


    “那咋办？”李云龙急了，“鬼子的大炮在十几公里外，咱们的炮又够不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炸吧？”


    “当然不能。”


    林川的眼睛里，寒光一闪。


    他抓起电话，直接要通了炮兵营长王承柱。


    “王承柱！”


    “到！林所长！”


    “听到鬼子的炮声了吗？”


    “听到了！跟打雷一样！妈的，听着就来气！”王承柱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我给你一个任务。”林川的声音冰冷，“现在，立刻把你那七十二门步兵炮，全部拉出来！”


    “拉出来？干啥？咱们又打不着他们！”


    “谁说要打他们了？”


    林川冷笑一声。


    “我不要你打他们的炮兵阵地，我要你打他们的步兵！”


    “打步兵？”王承柱一愣。


    “没错！”


    林川的手指，在地图上日军重炮阵地与八路军防线之间的广阔区域，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炮兵准备，步兵集结，这是刻在所有军队骨子里的铁律！“


    ”鬼子的炮兵在开火，他们的步兵和坦克，就一定在这个区域集结，准备炮击一停就发起冲锋！”


    “他们以为我们的炮兵是哑巴！”


    “你现在，就用你那七十二门炮，对着这个区域，进行无差别覆盖！”


    “不用精确瞄准！用最快的速度，把炮弹全都给我泼出去！”


    “我要你在鬼子冲锋前，就把他们的腿打断，把他们的胆子吓破！”


    “这……”


    王承柱被林川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得说不出话。


    不打敌人的炮，反而去炸一片空地？


    “执行命令！”林川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


    王承柱猛地挺直腰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明白了！


    林所长这是要用他们这把“匕首”，在鬼子的大部队冲上来之前，先狠狠捅他们一刀！


    在鬼子的心脏上，剜下一块肉来！


    “炮兵营！都给老子动起来！”


    王承柱放下电话，对着阵地上的炮手们发出嘶吼。


    “目标，前方开阔地，方位XXX，标尺XXX！”


    “三发急速射！”


    “放！”


    轰！轰！轰！


    七十二门75毫米步兵炮，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成百上千发炮弹呼啸着越过山峦，如同一群被激怒的钢铁马蜂，朝着那片正在秘密集结的日军步兵集群，狠狠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