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炮台的浇筑工作相继完成的同时。


    这天下午，林川把李云龙和陈更旅长，一起请到兵工厂。


    “我说林老弟，你小子神神秘秘的，难道是‘班用小炮’出来了？”


    李云龙的嗓门在山谷里滚过，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陈更旅长则笑呵呵地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率先拐进了二号厂房。


    一股混合着滚烫机油、钢水酸气与浓烈汗臭的工业热浪，夹杂着一种仿佛能撕裂钢铁的咆哮，扑面而来。


    李云龙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三台经过改良的“土法离心铸造机”并列排开，在柴油发动机的驱动下疯狂旋转，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


    汗流浃背的工人们抬着一包包橘红色的钢水，动作熟练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稳稳地浇入旋转的机器。


    随着机器减速，一根根内壁光滑、尺寸精准的炮管毛坯被源源不断地甩出，在冷却槽里发出“刺啦”的剧烈声响，蒸腾起大片灼热的白雾。


    “旅长，团长，验收成果的时候到了。”


    林川笑了笑，指着那些还在散发热气的炮管毛坯。


    “三台机器，三班倒，一天一百根，只多不少。”


    “一百根！”


    李云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那机器的咆哮加速了，喉咙里一阵发干。


    一行人又来到隔壁的三号厂房，这里的场面同样杀气腾腾。


    巨大的螺旋压力机换上了林川设计的“多工位连续冲压模具”，薄薄的钢板被送进这头钢铁巨兽的口中。


    “哐！哐！哐！”


    在一连串能把人耳膜震碎的巨响中，进去时还是钢板，出来时就变成一个个精致的弹体。


    看着那流水线般产出的弹体，陈更旅长满意地点点头，连空气里那股铁锈味都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穿过厂房，终于抵达后山靶场。


    周平和王涛，各自带着自己的团队，早已等候在此。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熬夜留下的浓重黑眼圈，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狂热光芒。


    王涛的队伍先上前。


    几名战士动作麻利地撬开一个木箱，从里面取出了十几个造型熟悉的玩意儿。


    “王涛，别卖关子了！”李云龙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这就是定型的家伙事儿？比上次老子在战场上用的，有啥长进？”


    “报告首长！40毫米枪榴弹，定型量产版！”


    王涛的声音里有种极力压制却藏不住的颤抖，那是属于创造者的骄傲。


    “我们优化了战斗部！这是最新改进的高爆杀伤弹，还有……破甲弹！”


    他拿起一枚尖头的破甲弹，双手捧着，神情庄重得像是在呈上一件稀世珍宝。


    “这枚破甲弹，内部是林所长设计的空心装药结构，核心是紫铜药型罩。我们对药罩的锥角和壁厚做了十几次优化！”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理论上，它可以击穿100毫米的均质钢板，或者一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工事！”


    “一百毫米？”


    李云龙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他一把抢过那枚枪榴弹，像看大姑娘一样翻来覆去地看。


    “就这小玩意儿，能干穿一百毫米的钢板？”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理论上，绰绰有余。今天就请首长亲眼验证！”王涛把胸膛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


    一名战士出列，手里的“八一式”马步枪上，熟练地拧上杯状发射器，并将一枚破甲弹从前头塞了进去。


    靶场尽头，一百五十米外，竖着一块从报废坦克上拆下来的侧面装甲板。


    厚度，足有80毫米。


    “打！”


    李云龙吼道，双眼死死盯住那块钢板。


    战士将枪托抵在地面，调整好角度，扣动了扳机。


    一声沉闷的“噗”。


    枪榴弹拖着一道淡淡的烟迹，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一头撞在那块装甲板上。


    “轰！”


    爆炸声并不算震耳欲聋。


    但爆炸的效果，却让李云龙和陈更脸上的表情，在同一时间凝固成了狂喜。


    那块厚实的钢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窟窿的边缘，是金属在高温高压下被强行熔化、撕裂后又瞬间凝固的狰狞形态，闪烁着暗红色的余温。


    一股青烟，正从那个被彻底贯穿的洞口里悠悠飘出，带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和金属味道。


    李云龙的嘴巴无声地张着，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花，最后猛地一拍大腿，爆出一句震天响的粗口。


    “我操！真他娘的给干穿了！比之前那批威力大了一倍不止！”


    血色瞬间涌上他的脸，激动得浑身发抖，冲过去一把搂住王涛的肩膀，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好小子！干得漂亮！这玩意儿，一个月能给老子造多少？”


    “只要材料管够，一个月五千发，不成问题！”王涛吼着回答，嗓子都喊破了音。


    陈更旅长的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看得更远。


    试制成功是一回事，能够实现标准化、大规模量产，又是另一回事。


    这东西，将彻底改变八路军步兵攻坚乏力的窘境！


    以后打县城，拔炮楼，甚至有机会和鬼子的战车碰一碰！


    “别急着高兴，老李。”林川笑着指了指另一边。


    “正菜，还在后头呢。”


    李云龙这才注意到周平的队伍。


    周平沉稳许多，他一挥手，两个战士抬着一个盖着帆布的箱子走了上来。


    当帆布被揭开，所有喧嚣都仿佛被吸进了那个黑色的铁疙瘩里。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门小巧玲珑的迫击炮。


    它通体漆黑，炮管、炮架、底座，每一个零件都透着一股冰冷而精致的工业美感。


    “M19型60毫米迫击炮，兵工厂简化生产工艺版。”周平的声音沙哑，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炮管采用离心铸造，炮架和底座为冲压焊接工艺。”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报出那个石破天惊的数字。


    “全炮总重，十八公斤！”


    十八公斤！


    周平没再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


    两名炮手立刻上前，一人扛起炮管炮架，一人拿起底座和一箱炮弹，动作行云流水，三十秒不到，就在阵地上架设完毕。


    “三百米外，敌军机枪阵地！三发急速射！放！”


    “嘭！嘭！嘭！”


    三声清脆的炮弹出膛声接连响起。


    三颗炮弹尖啸着划破长空，精准地砸向远处的靶标。


    轰！轰！轰！


    靶标瞬间被火光和黑色的浓烟吞噬，泥土和碎石被巨大的力量掀起十几米高。


    李云龙的喉结疯狂滚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仿佛已经看见，在未来的战场上，他的兵，每个班都扛着这么一门小炮，走到哪儿轰到哪儿。


    什么狗屁的机枪火力点，什么掷弹筒，在这玩意儿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产能！产能怎么样！”


    李云龙几乎是扑到了周平面前，眼睛里冒着骇人的绿光，那神情像是饿了十天的狼终于见到了肉。


    “三台离心机二十四小时不停，一个月，一百门炮，三千发炮弹！只多不少！”


    周平的声音洪亮。


    “哈哈哈哈——！”


    李云龙再也绷不住，仰天发出一阵震动山谷的狂笑。


    陈更旅长看着李云龙那副乐得找不着北的德性，也是忍俊不禁。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豪迈。


    步枪，枪榴弹，60毫米迫击炮，再加上已经量产的75毫米步兵炮和“望天猴”……


    他三八六旅的火力，已经构建起一个从班、排、连，到营、团、旅的，完整、立体、令人胆寒的火力支援体系！


    这仗，从今天起，要换个打法了！


    就在所有人还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中时，一名通讯员骑着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人还没到，焦急的嘶喊声已经撕裂了空气。


    “报告！紧急军情！”


    通讯员翻身下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跑到陈更和林川面前，敬了个军礼，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猎杀营急电！他们在我们防区东北三十公里外的黑松林，发现了一串……非常可疑的脚印！”


    “脚印？”李云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什么脚印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通讯员咽了口唾沫，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喜奎连长说，那不是普通人的脚印。”


    “脚印很浅，步幅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受力点集中在脚掌前部，是长期负重、高速渗透的标准姿态。”


    “行进路线完美地利用了每一块石头和草丛来隐蔽痕迹，反侦察意识极强……”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寒意。


    “而且……他们穿的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带特殊菱形花纹的胶底军靴。王连长在现场挖出了一枚烟头，是鬼子高级军官才有的‘恩赐’牌香烟。”


    “王连长说，这不是普通的鬼子巡逻队，更像是……”


    “……几只训练有素，而且目标明确的耗子，想钻进我们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