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下达完十五天建成六座永久性防空炮台的命令，李云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探照灯。


    “十五天？好！”


    “林老弟，这活儿包给我了！”


    李云龙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胸脯，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挖山是挖，挖炮台也是挖，顺手的事儿！我那个‘基建工程兵团’保证给你挖得漂漂亮亮！”


    他心里那点九九盘算，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六座炮台！


    那可是给“望天猴”准备的家！


    “望天猴”又是林老弟捣鼓出来的宝贝疙瘩。


    这炮台要是他李云龙建的，炮往里一架，指挥权还能跑出他李云龙的手心？


    到时候，林川是根据地防空作战指挥部总指挥，那他李云龙就是根据地防空总司令，除了林川他谁也不服！


    一想到这，李云龙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


    一旁的陈更旅长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洞悉，却也不点破。


    这小子干活儿，确实有股子旁人没有的疯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谷口传来，直接打断了李云龙的美梦。


    “报告旅长！772团程团长来了！”警卫员一路小跑过来报告。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来人身板和李云龙一样结实，肤色更黑，嗓门也丝毫不逊色。


    他的一只眼睛在之前的战斗中受过伤，微微眯着，看人的时候总像在用枪口瞄准，因此得了个“程瞎子”的诨号。


    “旅长！”


    程瞎子先给陈更敬了个军礼，随即斜着那只好眼，瞟了李云龙一眼，皮笑肉不笑。


    “老李，听说你发大财了？当上‘司令’了？怎么着，在旅长面前摆上谱了？”


    “去你娘的！”李云龙眼一瞪，“老子凭本事当的司令，你小子眼红啊？有本事你也弄个几千人挖山去！”


    “挖山我可没兴趣。”


    程瞎子嘿嘿一笑，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直接转向陈更，瞬间换上一副憨厚老实的表情。


    “旅长，我刚才可听到了，林总工程师要建六个铁王八壳子，给新炮当窝。“


    ”我琢磨着，老李这又是挖山，又是管着几千人吃喝拉撒，忙得脚不沾地，这精细活儿，他那狗熊脾气哪能干得好？”


    他话锋一转，胸膛猛地一挺。


    “我们772团，刚打完仗，弟兄们手上正痒痒呢！这修工事、挖战壕的活儿，我们是祖宗！”


    “旅长，这活儿，您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不用十五天，十天！我就给您把六个炮台挖出来，连带伪装都给您弄得妥妥帖帖！”


    李云龙一听，肺当场就炸了。


    “程瞎子！你他娘的想干嘛？这是跑到老子碗里来抢食了！”


    李云龙一把薅住程瞎子的衣领，两颗脑袋几乎顶在一起，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老子的兵工厂，老子的炮，凭啥让你小子来建炮台？滚蛋！这活儿老子接了！”


    “你接？你拿头接啊？”


    程瞎子毫不示弱，反手扣住李云龙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你那几千人是泥瓦匠还是木匠？那是打仗的兵！老子告诉你，建炮台不光是挖坑，还得懂结构，懂防炮！你李云龙除了会喊‘开炮’，你还懂个屁！”


    “老子不懂，林老弟懂！林老弟是我兵工厂的人！”


    “兵工厂是旅里的！林总工程师也是旅里的！你李云龙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眼看两个团长就要当场开练，周围的警卫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这时，一直慢悠悠喝茶的陈更旅长，终于把茶缸放下。


    “咳。”


    只一声轻咳。


    李云龙和程瞎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僵在原地，虽然还互相揪着，但气焰都矮了半截。


    “怎么，想在我这儿比划比划？”陈更笑呵呵地问，“要不我给你们俩腾个地方，再找全旅的干部当裁判？”


    “不敢，旅长。”李云龙讪讪地松了手。


    “旅长，是老李他先不讲道理。”程瞎子也赶紧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军装。


    “行了。”陈更摆了摆手，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林川。


    “林总工程师，你是总设计师，你说说，这活儿，有什么讲究？”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川身上。


    林川平静地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团长，心里倒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为了抢活干而打架的场面，恐怕也只有在这支军队里才能看到。


    “旅长，老李，程团长。”


    林川一开口，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这次的炮台，不是简单的土木工事。”


    “我的设计要求是‘永久性’。”


    “也就是说，它必须能够抵御日军250公斤级航空炸弹的直接命中。”


    “啥玩意儿？！”


    李云龙和程瞎子同时惊呼出声，眼珠子瞪得滚圆。


    能抗二百五十公斤的航弹？


    那得是什么样的乌龟壳？那不成了地下的铁王八？


    “所以，”林川加重了语气，“这次的炮台，主体结构必须使用高标号的钢筋混凝土进行浇筑。”


    “炮位顶部厚度，不能低于一米五。”


    “侧壁厚度，不能低于两米。”


    “而且，为了保证结构强度，必须一次性浇筑成型。”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挖坑是第一步，很简单。”


    “但关键在于，我们没有足够的，也是最重要的建筑材料——高标号硅酸盐水泥。”


    “水泥？”李云龙愣住了，“那玩意儿不就是洋灰吗？咱们根据地不是有小窑在烧？”


    “我们的小窑烧出来的，是普通泥瓦匠用的低标号水泥，强度不够，连盖房子都勉强，更别说用来造抗航弹的军事工事。”林川摇了摇头。


    “我需要的是P525标号以上的硅酸盐水泥。”


    “按照六座炮台的工程量估算，至少需要三百吨。”


    三百吨！


    这个数字像一块千斤巨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空气瞬间死寂。


    李云龙和程瞎子脸上的神气和争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呆滞。


    闹了半天，是空欢喜一场。


    根据地一年也产不出这么多高标号水泥。


    没有水泥，别说建永久炮台，连个结实点的猪圈都盖不起来。


    “林老弟，你的意思是……这活儿干不成了？”李云龙的声音干涩，满是不甘。


    “不。”


    林川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水泥厂，本身就是水电站项目的前置工程之一。厂房地基已经开始建设，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缺少制造水泥厂核心设备——立式磨煤机和回转窑的技术人手和时间。”


    他看着陈更，意有所指。


    “兵工厂的技术员都在攻关离心铸造机和枪榴弹生产线以及步枪和步兵炮生产，实在抽不出人手了。”


    陈更是什么人，一听就明白了林川的言外之意。


    他的目光在李云龙和程瞎子脸上转了一圈，心里有了计较。


    “既然这样，”陈更一锤定音，“分工合作嘛！”


    他指向程瞎子。


    “老程，你不是说你772团是挖工事的祖宗吗？好！这六座炮台的土方工程、石料准备、还有外围的防御阵地建设，全部交给你！“


    ”我给你十天时间，必须把六个符合林总工程师图纸要求的大坑给我挖出来，把需要的石头都给我备好！”


    “是！保证完成任务！”程瞎子大喜过望，虽然只是挖坑，但总算是抢到活了。


    陈更又转向李云龙：“老李，你继续你的‘愚公移山’，那也是天大的工程，不能分心。”


    李云龙撇了撇嘴，没说话。


    他知道，关键的水泥问题还没解决，程瞎子只是个“包工头”，真正的“开发商”还得是林川。


    最后，陈更的目光落回到林川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期许。


    “林川同志，水泥的问题，就交给你了。”


    “十天之后，当老程的队伍把坑挖好时，我希望看到第一批合格的高标号水泥，运到工地上！”


    “旅长放心。”林川立正回答，眼神平静而坚定。


    “保证完成任务。”


    程瞎子领了军令状，得意洋洋地瞥了李云龙一眼，仿佛在说“你看，关键时刻还得靠我”，然后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回去调集部队了。


    李云龙悻悻地朝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神气个屁！没老子的水泥，你挖个坑也只能拿来当茅房！”


    骂归骂，他心里清楚。


    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川身上。


    十天，三百吨高标号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