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更的目光转向李云龙，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与敲打。


    “李云龙！”


    “到！”


    李云龙条件反射般地挺直腰杆。


    “你，担任总指挥！“


    ”孔捷的独立团，即刻开拔，归你调遣！“


    ”你手底下这两个团，加上我从旅部给你抽调的工兵营，统称‘基建工程兵团’！“


    陈更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你李云龙，就是兵团司令！”


    “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按照林川同志的图纸，给我挖山！“


    ”人手不够，我再给你想办法！炸药不够，我给你批条子！“


    ”除了挖山，你什么都不用管，至于水电站的开挖......你先暂停，听明白了？”


    李云龙的脸“腾”地一下涨成了暗红色，不是气的，是激动得快要炸开！


    兵团司令！


    我的乖乖！


    虽然是个挖山的司令，可手底下管着两个主力团外加一个工兵营！


    这权力，这排场，比他娘的当个团长过瘾多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云龙的口水都快流下来，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把孔二愣子那个团的兵当成驴来使唤。


    “林川同志。”


    陈更的目光转向林川，语气瞬间温和下来，像是在呵护一件国宝。


    “你，担任总工程师。整个地下要塞的所有规划、设计、施工标准、技术指导，全部由你一人负责。”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李云龙身上。


    “你的话，在工地上，就是军令！“


    ”谁要是不听，李云龙，你给我当场就地枪决！”


    李云龙脖子一缩，嘿嘿干笑两声，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旅长的意思很明白，他李云龙是抡鞭子的，林川才是掌舵的。


    这活儿，他门儿清。


    “周平同志，王涛同志，还有兵工厂的所有技术人员。”


    陈更接着部署。


    “你们的任务，是配合林总工程师，将所有苏联援助的设备进行登记、保养、调试。“


    ”同时，组织工人，学习这些新家伙的操作规程。“


    ”地下要塞一天没建成，这些宝贝疙瘩就要在地面厂房先生着火，不能闲着！”


    “是！”


    周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是难以抑制的火焰在跳动。


    “好了，分工完毕。”


    陈更拍了拍手。


    “现在，总工程师同志，你有什么要求，或者说，你准备怎么干？”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林川身上。


    只见林川不慌不忙地从地图边捡起一根树枝，在那个被他点中的狭长山谷位置，画了一个大圈。


    “工程代号，就叫‘愚公’吧。”


    林川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愚公工程，分三期。“


    ”第一期，打通主坑道，挖掘出‘一号厅’和‘二号厅’。”


    他用树枝在地图上精准地点了两个位置。


    “‘一号厅’，用来安置所有从苏联运来的精密机床，是我们的‘神经中枢’和‘大脑’！所有武器最核心的部件，都将在这里诞生。”


    “‘二号厅’，安置电弧炉、轧机和水压机，也就是我们的‘钢铁骨骼’！”


    “这需要多久？”


    陈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云龙抢着答道：“旅长，给我两个月！我带着弟兄们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保证给林老弟掏出两个亮亮堂堂的大厅！”


    林川却摇了摇头。


    “太慢了。”


    李云龙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川站起身，环视众人，语气依旧平淡，内容却如同惊雷。


    “我不要两个月，我只要二十天。”


    “二十天？！”


    李云龙的嗓门直接撕裂了空气，高了八度。


    “林老弟，你这不是开玩笑吧？那可是花岗岩！硬得跟王八壳子一样！两个团的兵，二十天能掏出个耗子洞就不错了！”


    “我没说只用人挖。”


    林川的嘴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问一句，咱们根据地，最不缺的是什么？”


    “土枪土炮？”一个营长下意识地回答。


    “是人！”李云龙倒是反应快。


    林川再次摇头，吐出两个字。


    “矿工。”


    根据地附近有数个大小煤窑，因为打仗时停时开，有大量经验丰富的矿工闲赋在家。


    “老李。”林川看向李云龙。


    “我需要你立刻组织一支五百人的专业爆破队，全由经验最丰富的矿工组成。我来教他们定向爆破和分层掘进技术。”


    他又看向陈更：“旅长，我需要兵工厂的全部炸药库存，还有，那几架飞机里的高强度支撑梁和防爆设备。”


    “没问题！”陈更一口答应。


    “最后......”


    林川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那根树枝在山谷两侧画出数条交错的虚线。


    “我们不从谷口往里挖，那太慢。我们从山顶，同时向下打七个竖井，再从峭壁，横向打四个平硐。”


    林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栗。


    “十一个工作面，同时掘进，中心开花！”


    现场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李云龙不说话了，他愣愣地看着林川在地图上画出的那些线条。


    这想法，太他娘的野了！


    周平师徒更是瞠目结舌，他们感觉自己学的那些知识，在林川这鬼神莫测的工程学面前，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涂鸦。


    不远处的彼得罗夫和他的苏联专家团队，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看着那群土八路围着一张破地图，时而惊呼，时而怪叫，已经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一个年轻的苏联工程师忍不住低声对彼得罗夫说：“总工程师同志，他们在干什么？难道真的要靠人力去挖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彼得罗夫的面部肌肉僵硬。


    他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川的背影。


    他想起了莫斯科的命令——学习，复制。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学起。


    这个年轻的中国总工程师，他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那些匪夷所思的念头，那些闻所未闻的工程方案，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学习？


    简直是个笑话！


    你让一个刚学会加减乘除的小学生，去学习一个大学教授的微积分手稿？


    彼得罗夫的心里，第一次涌起一股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指导和学习的，而是来见证一个无法理解的神迹。


    “林总工程师，方案我批准了！”


    陈更一锤定音，站起身，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李云龙，你现在就去整合部队！孔捷那边，我亲自去电话！天黑之前，我要看到第一批人开进山谷！”


    “是！”


    李云龙领了军令，嗷的一声跳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张大彪！把老子的警卫排、炊事班、马夫，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给老子抄上家伙！跟我挖山去！”


    人影瞬间跑没。


    陈更又对周平等人交代了几句，也匆匆离去，他要去给总部发电，要去调动整个三八六旅的资源。


    转眼间，机场上只剩下林川和兵工厂的一众技术人员，还有不远处那群神情复杂的苏联人。


    “所长，图纸……”周平小心翼翼地问。


    十一个工作面同时开工，这需要的图纸量，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跟我来。”


    林川丢下两个字，转身便朝办公室走去。


    回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林川反手锁上门。


    他没有坐下，而是从墙角拖出一卷早就准备好的巨大牛皮纸，在墙上“哗啦”一声铺开，用图钉固定好。


    他拿起桌上的铅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是一种创世般的沉静。


    他的手动了。


    铅笔在巨大的纸面上飞速游走，精准，流畅，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复杂的坑道网络，坚固的岩石力学结构，精密的通风与排水系统……


    一座宏伟的，只存在于未来的地下要塞，在他笔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无到有，逐渐显现出它狰狞而壮丽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