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一声嘶吼，林川办公室的空气骤然绷紧。


    周平和王涛师徒二人脸上的亢奋还未褪去，此刻已经僵直成了彻头彻尾的呆滞。


    第二批货？


    大家伙？


    这几个字眼，在这节骨眼上，组合成了一种让人心脏停跳的魔力。


    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刚刚因兑换新技术而澎湃的心潮，瞬间被一股更猛烈的巨浪覆盖。


    他瞬间抓住了关键信息。


    第一批是价值连城的精密机床，是兵工厂的“神经系统”。


    那这第二批，所谓的“大家伙”，又会是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难道是……


    “人在哪？东西在哪？”林川的声音出奇的冷静，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报告所长！”通讯员总算喘匀了气，挺直腰杆，脸上是那种混杂着敬畏和狂热的神情。


    “五架！又是五架那种大肚子的飞机，刚刚在机场降落！”


    “旅长和李团长已经过去了，让我来喊您！”


    五架！


    林川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帽子，看也没看就扣在头上。


    转身对周平和王涛命令道：“你们俩，立刻回车间！把所有技术骨干和最好的钳工、铆工、电工全部集合，随时待命！”


    “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觉了！”


    “是！”周平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同样炙热的光芒，他知道，又要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了。


    王涛指着桌上那两张划时代的草图，有些不舍：“所长，那这俩新家伙的图纸……”


    “先放着！”


    “先把老大哥送来的宝贝伺候好！”


    林川丢下这句话，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


    他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


    老大哥的效率这么高？


    这才几天？


    说好的一周，结果这么快就到了？


    这恰恰说明，近炸引信的威慑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说明莫斯科那边，已经急得火烧眉毛！


    他们迫切需要看到自己这边拿出诚意，拿出能让他们放心的工业潜力！


    而这第二批“大家伙”，就是他们送来的“诚意”！


    林川步履生风，很快冲到山谷隘口。


    远远地，临时机场那边已经人声鼎沸。


    李云龙的大嗓门隔着几百米都能穿透山风，灌进耳朵里。


    “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警戒线再往外扩一百米！除了研究所的人，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去！”


    “张大彪！你带人把那几个山头都给老子占了！制高点！制高点懂不懂！机枪给我架起来！”


    整个机场，已被新一团的战士们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肃杀之气弥漫。


    当林川赶到时，陈更旅长正背着手，站在跑道边上，仰头凝望着那五架静静趴窝的钢铁巨兽。


    五架TB-3运输机，就像五座从天而降的钢铁小山，带着一种蛮横不讲理的压迫感，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渺小。


    看到林川过来，陈更转过头，他那张一贯和善的脸上，此刻也难掩震动。


    “林川同志，你来了。”


    他指了指那几架飞机，声音有些干涩。


    “老大哥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李云龙也看见了林川，三步并作两步冲来，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林川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


    “林老弟！你快看看！这回可真是大家伙！比上次那些还要大！”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把宝贝吓跑了。


    “我刚才问了那个叫彼得罗夫的老毛子，他说……他说这里面有能炼钢的炉子！”


    炼钢的炉子！


    李云龙没什么文化，但他知道研究所就有能炼钢的，能炼钢，就意味着能自己造枪管，自己造炮管，自己造所有家伙事的“根”！


    林川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看向不远处，彼得罗夫正带着他的苏联专家团队，站在一架飞机的舱门前，脸色复杂地等待着。


    林川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随着靠近，一股浓烈的机油与冰冷金属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为首的一架运输机，巨大的尾部舱门已经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被油布和钢缆牢牢固定住的庞然大物。


    那不再是上次那种精致的木箱。


    而是一个个粗犷、沉重、散发着蛮荒工业气息的钢铁部件。


    林川的目光扫过那些部件，他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灼热起来。


    他不需要看上面的俄文标识。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一个被拆解开来的电弧炉炉体！


    那厚重的耐火砖，那粗壮的石墨电极夹持臂，那复杂的液压倾转机构……


    每一个部件，都和他脑中那座“五吨电弧炉”的设计图纸，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彼得罗夫总工程师，你们的效率，真是让人敬佩。”林川走到跟前，语气平静。


    彼得罗夫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总工程师，莫斯科对我们的合作，抱有最高的诚意。”


    他指着那个巨大的炉体，介绍道：“按照您的要求，一座五吨容量的电弧炉，全套设备，包括变压器和控制柜，全都在这里了。”


    李云龙脑子里轰然一响，仿佛炸开一个惊雷！


    五吨！


    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但他听懂了！


    这么大一个铁疙瘩，以后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以后兵工厂炼钢能力将再提升一个级别，就跟厨房里烧火做饭一样，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还有这个。”彼得罗夫又指向旁边一架飞机，那边的舱门也已打开，露出一堆更加庞大、结构更加复杂的钢铁巨怪。


    “一套小型万能轧机，能轧制你们需要的钢板、圆钢和一些简单的型材。”


    “这个，”他再指向第三架飞机，“一台五百吨的油压机，我想，这对于你们生产炮弹的弹体，应该足够了。”


    彼得罗夫每说一句，周围懂行的兵工厂技术员们，呼吸就粗重一分。


    电弧炉！


    轧钢机！


    大吨位油压机！


    这哪里是第二批物资？


    这分明是把一个小型钢铁联合企业的核心家当，整个给搬过来了！


    这不是“授人以渔”了。


    这是直接把鱼塘都给挖好送上门了！


    已经赶来的周平扶着眼镜，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辈子研究冶金，都是在书本上，在德国人的实验室里，做梦都没想到，能在太行山里，亲眼见到这些工业巨兽！


    “旅长……”李云龙的嗓子都哑了，他扭头看着陈更，眼神里全是血丝，“咱们……咱们这是要发大财了啊！”


    陈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那冰冷的钢铁，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知道，从今天起，八路军的脊梁骨，就要被这些钢铁巨兽，彻底撑起来了！


    林川的目光，却越过了这些沉重的大家伙，落在了最后两架飞机的身上。


    那两架飞机，舱门紧闭，显得格外神秘。


    “那两架里面，是什么？”林川开口问道。


    彼得罗夫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他看了一眼林川，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林总工程师，那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不过……它们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苏方人员过去，吃力地将其中一架飞机的舱门打开。


    吱嘎——


    随着舱门开启，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然而，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机器。


    没有钢铁的部件。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巨大的木头箱子。


    和那些粗犷的机器比起来，这些木箱显得格格不入。


    李云龙伸长了脖子，使劲嗅了嗅，疑惑地问：“这啥玩意儿？一股子木头味儿，老大哥不会是送了一飞机木柴来给咱们烧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