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因为各种劳作而喧嚣的兵工厂，在短短几十秒内，就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非战斗人员，都以最快的速度，涌入那些早已挖好的，坚固的防空洞内。


    山谷里，只剩下风声，和战士们压抑的呼吸声。


    每一个隐藏在伪装网下的炮位里，炮手们都屏住了呼吸，手指紧紧地扣在炮闩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负责的那片空域。


    他们的心脏，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着。


    是紧张，更是兴奋。


    “都给老子稳住了！”


    李云龙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达到每一个炮长的耳朵里。


    “没有我的命令，谁他娘的敢提前开火，老子回去就毙了他！”


    “把鬼子给老子放近打！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压低了嗓门的怒吼。


    临时指挥部里，林川站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精确地标注着兵工厂周围的每一座山头，和三十六个“望天猴”炮位的具体位置。


    几个通讯兵，正紧张地接听着来自前沿观察哨的报告。


    “报告！东南方向，距离三十公里，发现敌机群！”


    “报告！高度三千五百米！航向稳定！正向我方飞来！”


    “报告！目视确认！数量……数量无法点清！铺天盖地！全是飞机！”


    一个接一个的报告，让指挥部里的空气，越来越凝固。


    陈更正站在备用指挥所前，他同步收到来自前沿观察哨的报告，手里拿着望远镜，手心已经全是汗。


    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将所有的宝，都压在林川身上。


    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那种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


    那不是一架两架，而是五十多架重型轰炸机！


    每一个铁疙瘩，都携带着数吨的炸弹。


    一旦让它们成功投弹，整个兵工厂，连同这片山谷，都将被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而另一边，被安排在备用指挥所一个防空洞内的彼得罗夫和他的团队，也正通过一个狭小的观察口，紧张地望着天空。


    “来了……”彼得罗夫的声音，干涩无比。


    只见东方的天际线上，出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点。


    那些黑点，起初还像是飞舞的蚊虫。


    但很快，它们就迅速变大，露出狰狞的轮廓。


    那是一架架机身肥硕，机翼平直的“九七式”重型轰炸机。


    它们排着整齐的V字形编队，一个编队接着一个编队，像一群迁徙的乌鸦，遮蔽刚刚亮起的天空。


    “嗡——嗡——嗡——”


    那种由上百台大功率航空发动机汇聚而成的，沉闷而又压抑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笼罩了整个大地。


    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声。


    大地在微微颤抖，人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心脏也仿佛要被这声音给挤碎。


    这就是……绝对的制空权！


    这就是，工业化国家，对一个农业国，所能形成的，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降维打击！


    在这样铺天盖地的钢铁洪流面前，任何个人的勇气和意志，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力。


    彼得罗夫身后的一个苏联专家，已经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完了……这……这怎么打……”


    “闭嘴！”彼得罗夫猛地回头，低吼了一声。


    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团火焰。


    那是对那个年轻中国工程师，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期待。


    他想亲眼看看，奇迹，是否真的会发生。


    天空中。


    日军轰炸机编队的长机，一架机身上涂着红色条纹的“九七重爆”的驾驶舱内。


    飞行联队长，坂田一夫少佐，正一脸轻松地看着地面上那片越来越近的山谷。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微笑。


    “哟西，找到了。”他对着无线电，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帝国的苍鹰，已经发现土八路的老巢。”


    “各单位注意，保持队形，准备进行水平轰炸。今天，我们要把这里，变成一片火海！让这些卑微的抵抗者，见识一下大日本帝国空军真正的力量！”


    “嗨！”无线电里，传来一阵阵兴奋的回应。


    在他们看来，这次任务，不过是一扬武装游行。


    根据情报，这片区域，根本没有任何有效的防空武器。


    他们要做的，只是飞到目标上空，然后像倒垃圾一样，把炸弹扔下去就行。


    坂田一夫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地面上那片建筑，在爆炸中被撕成碎片，那些土八路在火海中哀嚎奔跑的美妙景象。


    他低头，看了一眼高度表。


    三千二百米。


    一个绝对安全的高度。


    在这个高度上，地面上的步枪和机枪，连给他们挠痒痒都做不到。


    “投弹仓，打开！”


    “目标锁定，兵工厂核心区域！”


    “准备投弹！”


    地面上，临时指挥部里。


    “报告！敌机已进入十公里范围！”


    “报告！敌机高度三千二百米！没有下降的迹象！”


    “报告！敌机投弹仓已经打开！”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李云龙的眼睛都红了，他一把抓起电话，就想下令开火。


    一只手，却按在他的肩膀上。


    是林川。


    “再等等。”林川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


    “等什么！再等鬼子就拉屎！”李云龙急得直跳脚。


    “等他们进入我们最佳的射击窗口。”林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沙盘。


    他的大脑，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疯狂地计算着。


    风速、湿度、敌机的速度、炮弹的初速、飞行时间……


    无数的数据，在他的脑海中交汇，最终形成一个个清晰的坐标和时间点。


    八公里！


    七公里！


    六公里！


    鬼子的轰炸机群，像一团巨大的乌云，已经压到兵工厂的上空！


    从地面往上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飞机肚子下面，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投弹口！


    “就是现在！”


    林川的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他一把抓起面前的电话话筒，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怒吼出那句已经憋许久的命令！


    “所有炮位！目标，敌领航机编队！”


    “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