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戛然而止。


    刚刚还因胜利而沸腾的山谷，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战士们、工人们脸上的狂喜笑容瞬间凝固，变成愕然与不安。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蔚蓝的天空中，一个小小的黑点，正迅速地由远及近，朝着兵工厂的方向飞来。


    “是飞机！”


    一个眼尖的战士，沙哑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黑点越来越大，飞机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架单引擎的飞机，机翼狭长，机身涂装着醒目的日之丸旗。


    “是小鬼子的侦察机！”


    李云龙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怒和警惕。


    他娘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这架日军侦察机，显然是被刚才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它飞得很低，像一只盘旋的秃鹫，贪婪地窥探着地面上的一切。


    飞机在兵工厂的上空，盘旋一圈又一圈。


    从飞行员的视角，可以清晰地看到地面上的一切。


    那台还在冒着黑烟的巨大空压机，像一头狰狞的钢铁巨兽。


    那片刚刚被清理出来的，热火朝天的工地。


    那个刚刚被炸开的，崭新的、代表着全新工业能力的隧道洞口。


    还有地面上，那成百上千，穿着八路军军装、因为惊愕而忘记隐蔽的人群。


    这一切，都像是一幅清晰的地图，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狗日的小鬼子！”


    李云龙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他猛地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驳壳枪，对着天上的飞机，想也不想就扣动扳机。


    “砰！砰！砰！”


    几发子弹徒劳地射向天空，连飞机的影子都够不着。


    天上的日军飞行员，似乎看到地面上那个对着他开枪的小不点，他嚣张地压低机身，做一个示威性的侧飞，然后才拉高机头，扬长而去。


    那尖锐的引擎声，在山谷间回荡，充满嘲讽和不屑。


    飞机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但地面上，刚刚还欢腾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和压抑。所有人的心里，都像是被压上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完了。


    暴露了。


    兵工厂，这个根据地的心脏，这个他们耗费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工业基地，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暴露在鬼子的侦察机之下。


    彼得罗夫的脸色，比任何人都要苍白，他走到陈更身边，声音干涩地说道。


    “陈将军，恕我直言，以日军的作战效率，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轰炸机群就会抵达这里。你们……没有任何有效的防空武器，这里会变成一片火海！”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铺天盖地的轰炸！


    鬼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心腹大患！


    “他娘的！”


    李云龙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头上，手背瞬间就鲜血淋漓。


    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心里的怒火和懊悔，快要把他给烧着。


    都怪自己！光顾着高兴，光顾着看热闹，怎么就忘了防空警戒！


    要是早点发现，哪怕是用机枪扫射，吓唬吓唬，也许就能把它给赶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陈更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兵工厂的暴露，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个工厂的安危。这里有根据地唯一的电弧炉，有唯一的重型镗床，有刚刚建成的子弹生产线和火炮生产线。


    这里，是整个三八六旅，乃至整个华北敌后武装的命根子！


    一旦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旅长，我请求处分！”


    李云龙走到陈更面前，低着头，声音嘶哑。


    “是我李云龙的错！是我疏忽大意，没有安排好警戒哨！我……”


    “行了！”


    陈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骂娘和处分，都不能把天上的飞机给骂下来。”


    他的目光，转向林川。


    在扬的所有人中，只有林川，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地冷静下来。


    他没有像李云龙那样暴怒，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恐慌。


    他只是抬着头，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旁人看不懂的，冰冷的寒光。


    那眼神，像一个顶级的猎人，在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林川同志，”


    陈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你怎么看？”


    每一次，当遇到看似无法解决的绝境时，陈更都会下意识地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年轻人身上。


    林川缓缓地收回目光。


    他的脑海里，并没有被恐慌占据，反而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疯狂地检索着解决方案。


    一幕尘封已久的记忆，被瞬间激活。


    那是棺材谷，是震耳欲聋的炮火，是天空中坠落的火球！


    他指挥三门步兵炮，依靠精密的计算，硬生生将日军的重型轰炸机从天上拽了下来！


    那一战，他脑海中的系统，给予了他一个特殊的成就——“弑神者”！


    凡人皆有一死，神明亦会陨落。在绝对的科学计算面前，制空权并非不可撼动！


    随着这个念头闪过，四个关键的字，如同烙印般从记忆深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近炸引信！


    不是理论基础，而是他早已用宝贵的贡献点兑换出的，包含着完整生产工艺和理论详解的全套技术！


    一套本以为要为未来的88毫米高射炮准备，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扬的终极底牌！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转头看向满脸凝重的陈更和双眼赤红的李云龙，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


    “旅长，团长。”


    “我们不能等鬼子来炸我们。”


    “我们得想办法，在他们来之前，把天上的苍蝇，全部给它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