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背着手，胸膛挺得老高，嗓门吼得山谷里嗡嗡作响。


    “都给老子精神点！衣服领子扣好！谁的帽子歪了，老子一脚给你踹正了！今天来的可是总部的老首长，谁他娘的敢给老子丢人，关他三天禁闭！”


    他手下的警卫营战士们，一个个被拾掇得跟新姑爷似的，军装上的褶子都快被拍平，脸上更是被逼着用冷水洗了三遍。


    这阵仗，比上战扬前都严肃。


    李云龙心里头美滋滋的，总部的老首长要来，这面子，比缴获十门意大利炮都大！


    不远处的生产车间门口，林川则在进行另一番布置。


    他没让李云龙的大头兵们靠近，而是让周平顾问带着几个学生，小心翼翼地把一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摆了出来。


    一边，是“猎杀小队”缴获来的日军特种装备。


    从九七式狙击步枪，到便携式步话机，再到单兵口粮和做工精良的牛皮军靴，一应俱全，擦拭得锃亮。


    另一边，阵仗更夸张。


    弹药二车间的门口，那条崭新的全自动子弹生产线，像一条钢铁巨龙般卧在那里。


    机器旁边，堆着小山一样高的黄铜弹壳，黄澄澄的，在晨光下闪着让人心跳加速的光泽。


    李云龙溜达过来，看着林川的布置，一脑袋的问号。


    “林川，你这是干啥？咱不是应该把咱的‘一式步兵炮’拉出来给首长看吗？那玩意儿多威风！摆这堆鬼子的破烂货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团长，这你就不懂了。”林川拍了拍身边的多工位冲压机，神秘一笑。


    “光给首长看咱们有什么，那叫汇报工作。咱们得让首长看看咱们缺什么，看看敌人有什么，再看看咱们能干什么。这叫……要饭的艺术。”


    “要饭？”李云龙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对，”林川指了指日军的装备，“先给首长看看，鬼子都武装到牙齿了，咱们的压力有多大。卖惨。”


    他又指了指那条子弹生产线，“再让首长看看，只要给点支持，咱们就能把子弹当流水一样造出来。展示潜力。”


    “最后，”林川慢悠悠地说，“首长一看，这兵工厂是个会下金蛋的鸡啊，就是现在有点瘦，得赶紧喂肥。到时候，还用得着咱们开口吗？”


    李云龙张着嘴，愣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他娘的，你小子肚子里弯弯绕绕可真多！比咱政委还能忽悠！”


    话音刚落，山谷口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旅长陈更那辆宝贝嘎达的美式吉普，领着一辆辆卡车，缓缓驶了进来。


    李云龙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换上一副最憨厚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陈更先跳了下来，他那身标志性的皮衣在阳光下油光锃亮。


    他快走几步，拉开后座的车门，一个身穿灰色干部服，头发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的老干部，从车上走了下来。


    “首长好！”李云龙一个立正，嗓门洪亮。


    “你就是李云龙？”老干部打量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门倒是不小。”


    “嘿嘿，在首长面前，我这算小的。”李云龙挠了挠头。


    陈更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咱们总部兵工部的罗部长。”


    兵工部的部长！李云龙心里一动，这不就是周顾问的正牌上司！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好几分。


    罗部长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站在林川身边，那个一直默不作声，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清瘦身影上。


    “老周？”罗部长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一直安静得像个背景板的周平顾问，扶了扶眼镜，迎了上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罗，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再不来，你这个宝贝疙瘩就要被陈更这小子给拐跑了！”罗部长上前几步，重重地拍了拍周平的肩膀，眼神里满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和责备。


    “你啊你，留在前线也不跟部里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这一幕，看得李云龙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他知道今天稳了。


    他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旅长陈更，那眼神仿佛在说：“旅长，您怎么不早点说？”


    陈更则是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李云龙的胳膊，一切尽在不言中。


    寒暄过后，罗部长在林川的引导下，开始视察研究所。


    当他看到那些缴获的日军装备，又听到林川汇报“猎杀小队”零伤亡全歼日军特战队的战果时，只是微微点头，眼神凝重。


    但当他走进弹药二车间，看到那条结构复杂、正在缓缓运转，将黄澄澄弹壳像下雨一样吐出来的全自动生产线时，这位见惯大风大浪的兵工部负责人，脚步猛地一顿。


    “这……这是你们自己造的？”他快步走到机器前，手指有些颤抖地抚摸着冰冷的钢铁，眼神里全是震撼。


    “是的，罗部长。”林川不卑不亢地回答，“这是7.92毫米步枪弹全自动生产线，目前试运行，每分钟产能三百发。只要原料和电力跟得上，日产两万发只是个开始。”


    日产两万发！


    罗部长倒吸一口凉气，他身后的随行人员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好！好啊！”罗部长猛地转过身，一把握住林川的手，用力地摇晃着，“林川同志！你为我们八路军，立了大功！天大的功劳！”


    李云龙在旁边听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行了，别光顾着看了。”陈更在一旁笑着插话，“罗部长，您这次来，不是说给咱们林所长带了大礼吗？赶紧拿出来，别让大家干等着了。”


    “对对对，正事要紧。”罗部长松开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对着卡车方向一挥手。


    卡车的帆布被掀开，从上面陆陆续续地跳下来一群人。


    这些人，老的有四五十岁，少的才十五六岁，穿着各异，但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手艺人的气质。


    “这是……”李云龙看着这黑压压的三百多号人，有点发懵。


    “这是我给你们的第一份礼物。”罗部长声音洪亮地宣布，“从全军各根据地兵工厂里，给你们抽调来的三百名技术工人！从今天起，他们就归你们研究所调遣！”


    李云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啥玩意儿？


    就这？


    三百多号人？三百多张嘴？


    他盼星星盼月亮，以为总部能给个百八十门炮，再不济给个千八百条枪也行啊！结果就给了三百多号人？！


    这算哪门子大礼？这分明是三百多个吃饭的累赘！


    李云龙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心里直骂娘：“他娘的，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现在研究所已经有差不多六百张嘴了，还来三百个？粮食不要钱啊！这罗部长是不是跟咱有仇？”


    然而，他身边的林川，反应却截然相反。


    林川的眼睛，在看到那些技术工人的瞬间，就亮得吓人。


    他看着那些人手里提着的工具箱，看着他们粗糙却有力的双手，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羊群，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人才！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有了这些人，他的四条生产线才能真正开足马力！


    他的兵工厂，才能从一个手工作坊，真正蜕变成一个现代化的工业基地！


    这份礼，比一千门炮都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