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的炮兵阵地里，王承柱的吼声如同惊雷。


    刚才那惊天一炮，已经让他和手下的炮手们，对林川的指令建立起一种近乎神明的信任。


    别说是用炮打飞机，现在林川就是让他们用炮去打天上的月亮，他们也敢毫不犹豫地把炮口抬起来！


    “快！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


    王承柱一脚踹在旁边一个还在发愣的装填手屁股上。


    “没听到林所长的命令吗？敌第二架轰炸机！给老子装弹！”


    炮手们如梦初醒，立刻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飞速运转起来。


    拉开炮闩，清理炮膛，装填炮弹，设定引信……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比刚才打第一架时还要快上三分！


    三门“一式步兵炮”的炮口，再一次缓缓抬起，像三支蓄势待发的长矛，对准天空。


    山洞里，林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架再次俯冲下来的日军轰炸机。


    他的大脑，疯狂地处理着观察员报上来的数据。


    “敌机俯冲角35度，速度修正……”


    “风速改变，弹道修正……”


    “周顾问，核对数据！”


    “数据无误！”周平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他和他身边的王涛，正紧张地操作着各种简陋的仪器，为林川提供着最原始，却也最关键的参数。


    “好！”


    林川的目光，锁定在轰炸机即将经过的一片空域上。


    在他的视野里，那片空域已经被无数红色的计算线切割成了立体的网格。


    “王承柱！”林川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清晰地传出，“听我口令！”


    “方位角3-2-0，仰角38度！”


    “引信装定，四点五秒！”


    这一次的计算时间更短，口令也下达得更快！


    “预备——”


    日军飞行员田中，此刻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武士道精神和长官的严令，让他压下了内心的恐惧，眼中只剩下复仇的疯狂。


    “支那猪！死吧！”


    他死死地按住机枪的发射按钮，两道火舌从机翼下喷出，将地面上的人群犁出一道道血浪。


    他甚至能看到地面上那些八路军士兵惊恐和绝望的脸。


    一种病态的快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没有注意到，下方的山崖上，又一次闪过三道微不足道的火光。


    他更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敌人的炮火，没有对准自己。


    他只想着，再低一点，再近一点，把所有的子弹和炸弹，都倾泻到这群可恶的敌人头顶上！


    就在他将机头下压到极限，准备投弹的那一刻。


    林川冰冷的声音，在指挥山洞里落下。


    “放！”


    “轰！轰！轰！”


    三门步兵炮，再次发出怒吼。


    三枚装着定时引信的炮弹，再一次，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空无一物的死亡区域。


    田中正准备按下投弹按钮。


    突然，他前方的视野里，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开三团黑色的烟云！


    “又是这个！”


    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的飞机，就一头扎进这片由上千块高速破片组成的死亡罗网！


    这一次，他有心理准备。


    他下意识地就想猛拉操纵杆，试图规避。


    但是，太晚了。


    而且，这一次的“罗网”，比上一次更加密集，更加致命！


    “铛！铛！铿铿铿——！”


    暴雨般的金属撞击声，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整个飞机就像是被一头无形的巨兽狠狠地撞了一下，机身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一块烧红的弹片，击穿了驾驶舱的玻璃，旋转着从他的耳边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他甚至能闻到自己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绝望。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右侧的机翼，被无数破片撕扯得像一块烂布，发动机拖着长长的黑烟和火苗，彻底停摆。


    飞机失去了平衡，开始剧烈地向右侧倾斜、翻滚。


    他拼命地想要控制住飞机，但操纵杆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天皇陛下……板载！”


    在最后的时刻，田中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他的座机，拖着比刚才山口座机更浓烈的黑烟，直挺挺地朝着棺材谷的侧翼山壁撞了过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


    飞机在山壁上撞得粉身碎骨，变成了一团更加巨大的火球。


    燃烧的残骸和航空燃油，顺着山壁流淌下来，形成一道壮观的火焰瀑布。


    整个战扬，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抬着头，看着天空中那仅剩的最后一个黑点。


    第三架轰炸机的飞行员，一个刚刚从航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少尉，已经彻底崩溃。


    他看到了什么？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他的两架长机，两架帝国最先进的九七式重型轰炸机，被地面上那群“土八路”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一架接着一架地打下来！


    这是战争吗？


    不，这是屠杀！


    是单方面的，来自未知的，神魔一般的力量，对凡人的降维打击！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中野英光的命令，武士道的精神，复仇的怒火……全都被那刺骨的恐惧所吞噬。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逃离这个地狱！


    他甚至连机腹下还挂着的炸弹都忘了，疯了似的拉动操纵杆，将飞机拉升到极限，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东方的天空，仓皇逃去。


    那狼狈的样子，像一只被老鹰吓破胆的兔子。


    “跑了！鬼子的飞机跑了！”


    地面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下一秒，比刚才更加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棺材谷！


    “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把鬼子的飞机打跑了！”


    战士们拥抱在一起，将手中的步枪，将头上的军帽，奋力地抛向天空！


    这一刻，他们创造了历史！


    他们用小米加步枪，不，他们用自己造的大炮，堂堂正正地，在正面战扬上，打赢了拥有飞机重炮的日本侵略者！


    这种胜利，比以往任何一次伏击战、游击战的胜利，都更能振奋人心，更能铸就一支军队的军魂！


    旅指挥部里，陈更旅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了椅子上。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刚才的决策，是他这辈子最大胆的一次豪赌。


    他赌上了整个三八六旅的未来，赌上了林川这个天才的价值。


    现在，他赌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可以给总部发电了！”


    陈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充满了力量。


    “就说，我三八六旅，在棺材谷，全歼日军佐佐木联队。另，缴获……不，击落敌九七式重型轰炸机两架，击退一架！”


    “缴获”两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属于“老狐狸”的笑容。


    他知道，这份电报发出去，会在延安，在重庆，甚至在日军大本营，掀起何等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