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东直门外大街上。


    一辆印刷着‘红星运输队’字样的解放牌卡车，在临近工人下班的时间点，行驶进了红星轧钢厂。


    不过卡车进入工厂之后，却没有前往工厂仓库，也没回运输队报到。


    反而调转车头，开向了工人食堂。


    “哎哟喂，我的郝志强、郝师傅呀，你可总算回来了。”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火烧眉毛了都……”


    食堂主任聂大海，显然已经等候许久。


    卡车刚开到食堂边上，他就身着一袭老式中山装，从食堂大门里小跑着迎了出来。


    “聂主任，杨厂长不是晚上才请客吗，您着什么急呀？”


    郝志强把车停稳，一边笑着打趣、一边悠哉悠哉的从驾驶室里走出。


    他身姿挺拔、相貌俊朗，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左右。


    在这平均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时代里，他和食堂主任在站一块儿，足足高出对方一个头。


    “嗨，甭提了，请客提前了。”


    食堂主任聂大海叹了口气，继续道：


    “不仅如此，杨厂长为了拿到更多的生产资源，还夸下海口说今晚有好菜招待。


    那些个兄弟单位的领导一听这话，还没下班人就过来了。


    这会儿人都到齐了，就在办公室里和厂长洽谈业务呢。


    可这两年到处都在闹饥荒，我这食堂后厨里，除了白菜就是土豆和萝卜，哪有什么好菜招待领导啊。


    这不，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这里了。


    对了，话说那么多，我都还没来得及问问，志强你这趟出车回来，有没有点什么收获？”


    听完食堂主任的解释，郝志强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大冷天的，守在食堂门口吹着冷风等候自己了。


    “为了生产任务，杨厂长可真敢抖机灵啊，也不怕兄弟厂的领导在饭桌上和他翻脸。”


    郝志强有点好笑的吐槽一句，这才对一脸期待的聂大海说：


    “聂主任，也算杨厂长今天运气好。


    我这趟远途回来，还真在乡下的密云公社寻摸到了好东西。


    就在卡车的货箱里。


    你等着，我这就上去给你拿下来。”


    说罢，郝志强绕到卡车后方，掀开货箱的篷布钻了进去。


    没一会儿，他就提溜着一只野兔、两只野鸡，重新出现在了聂大海的视野之中。


    见状，聂大海顷刻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喜：


    “哎哟喂，一只大野兔，还有两只山鸡。”


    郝志强笑问道：“怎么样，聂主任，这两样东西掏出来，足够杨厂长好好招待兄弟单位的厂领导了吧？”


    “足够，足够了。”


    聂大海接过郝志强从车上递下来的物资，脸上的笑容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这灾荒年间，他也好一阵子没有吃过肉了。


    如今杨厂长请客，他作为食堂主任，怎么也得在宴上作陪，所以这些个兔肉鸡肉，他的肚子也有一份。


    见他笑的那么开心，郝志强调侃道：


    “聂主任，当初让你给我开张能在乡下公社采购物资的介绍信，没有白开吧？”


    聂大海乐呵道：“ 那是，你能弄来物资，那是你的本事，再说了，现在哪个工厂和单位，不寻摸点计划外的物资？”


    “得嘞，有您这句话就成，算我没白帮您的忙。”


    郝志强笑了笑，又说：


    “对了，聂主任，这只野兔和这两只野鸡，共有十一斤二两重，拢共花了我七块八毛钱、外加三尺布票，这才从乡下淘换回来的。”


    聂大海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思索道；“这也快下班了，我还得把食材拿到后厨去叫傻柱加班，这样吧，志强你明早出车前再来找我报销。”


    “那成，那聂主任您先去忙吧，明儿一早我再过来找您。”


    郝志强点点头，目送食堂主任脚步匆匆的离开，随后他也转身上车，驾车驶离了工厂食堂。


    不过在回到卡车驾驶室里的瞬间，没人发现郝志强随手一挥，一个装着二十来个野鸡蛋的竹篮，忽然凭空出现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几分钟之后，郝志强把卡车停在工厂运输队的车位当中，然后跑了一趟调度室，把这趟出车的任务单据，交由文员存档。


    接着他又登记完车辆出勤记录，最后提着装有野鸡蛋的竹篮，去了隔壁运输队队长的办公室。


    “叩叩～”


    “队长，没打扰您吧？”


    见队长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郝志强敲了敲门，抬腿便走了进去。


    “哟，志强回来啦，我正要出门找你呢。”


    运输队队长姓陶，名叫陶英明。


    据说转业之前在部队里是副团长身份。


    转业安置，通常是降半级使用。


    所以他被分配到了红星轧钢厂，担任运输队队长。


    按理来说，运输队队长和保卫科科长一样，都只是正科级干部。


    但是红星轧钢厂属于重点单位，行政级别特别高。


    因此，运输队队长和保卫科科长，都领到了副处级的干部职务，相当于没有降级。


    “队长，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提着竹篮进入办公室的郝志强，有些讶异的询问。


    “这不是进入冬至，天气越来越冷了吗，你们驾驶员冬季的劳保福利也发下来了。


    每人一双皮鞋，一双棉手套，外加一件棉大衣。


    其它驾驶员昨天都领到了，就你跑了趟长途，东西还没有领走。”


    陶英明说话的同时，起身从后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纸袋。


    “得，那谢谢队长您了。”


    郝志强恍然大悟的接过东西，又笑着说：


    “对了，队长，我这儿也有东西要给您来着。”


    说着，他把盛有野鸡蛋的竹篮，放在办公桌上，然后打断想要开口的陶英明，继续说：


    “队长，您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


    虽然咱俩都是部队出来的，骨子里刻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原则，也不随便收礼。


    可这灾荒年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嫂子想想吧？


    我上周，可听说嫂子怀上二胎了，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叮铃铃～叮铃铃～


    话说到这里，工厂下班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借着这个时机，没给队长反驳的机会，赶紧继续说：


    “得了，话就说那么多，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我还有急事，我可先下班了。”


    说罢，郝志强拎着驾驶员的冬季劳保，一溜烟就出了办公室。


    陶英明看着逃离的郝志强，又低头看了眼办公桌上的东西，最后有点无奈又感动的笑骂道：


    “臭小子，跑的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