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叔，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嘛，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号码，有什么吩咐您直接说，我去办就是了，您还亲自跑一趟干什么。”


    沙瑞金的话里带着点责怪，但更多的是对陈岩石的关心。


    他一直特别敬重陈岩石，因为他是个孤儿，是这些老兵把他拉扯大的，连上大学的钱都是陈岩石给出的。


    这份恩情他一直记着呢，要不也不会在大风厂的事上那么纵容。


    大风厂那事确实是他徇私了，怎么遮掩也改变不了。


    那“二一七”项目更是如此。


    不过在沙瑞金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施政上的小瑕疵罢了，而且主要责任也不在他，是李达康的问题，所以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说起来陈岩石为什么会来这里，沙瑞金心里其实没太明白。


    打从到了汉东，陈岩石就尽量不让人说闲话，沙瑞金对此挺感激的。


    就连邀请他给大伙讲讲课，陈岩石都没答应。


    现在陈岩石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乐观了，但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原本按照计划，陈岩石是会被大风厂的工人给挟持，然后住院去世的，但现在大风厂的工人都让郑乾给挖走了，这事自然也就没了。


    不过陈岩石的身体确实不太好，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


    沙瑞金看在眼里，挺担心的，他仔细瞧了瞧陈岩石，关心地问：“陈叔叔，您没事吧？要不我叫我的保健医生来给您瞧瞧？怎么反应这么大呢？”沙瑞金这时候是真的挺关心陈岩石的。


    他生怕这位叔叔有个闪失，但对陈岩石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赶紧摆手说：


    “小金子，你也知道，这是当年战扬上落下的老毛病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走几步就喘，今天公交车上人多挤得慌。


    缓缓就没事了，你别担心。”


    这时候，沙瑞金对这位陈叔叔更加敬佩了。


    当年的老战士，战扬上受过伤，不但自己扛着，还不找组织提要求。


    退休后还把房子捐了，退休金也全捐了，出门就坐公交。


    这样的老干部，真是他的榜样，也是全省干部的榜样。


    沙瑞金这时候一脸感动，也有些心疼地说：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到现在还这么要强，出门还坐公交。


    陈海也太不像话了，让您一个人出来也不送送。


    下次见到他，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哪有这么当儿子的？这样吧，我给您安排辆车，费用我出。


    您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沙瑞金这时候是真的心疼这位老同志。


    想当年沙家浜那扬灾难，就他沙瑞金一个人活了下来。


    要是没有这几个老战友，他早就没了。


    这份情谊，他一直记在心里。


    其他几位叔叔都在京城享福呢，只有陈岩石还守在这里，执着地完成自己的使命，这让沙瑞金特别感动。


    陈岩石一听沙瑞金提到陈海，尤其是说到让他帮忙时，顿时就激动起来了。


    他直接坐直了身子，咳了两声，紧紧握住沙瑞金的手，急切地说：


    “小金子，你得帮我，帮我家里那个陈海。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让人欺负了。


    你得帮我，小金子，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沙瑞金听到这话，一脸茫然。


    按道理说不应该，他虽然没和陈海见过几次面，但一直挺关注他的。


    现在在检察院当副检察长，表现一直挺好的，特别是钟小艾来了之后，他成了检察院的实际负责人。


    沙瑞金还一直想找机会提拔陈海呢，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会，陈岩石冷不丁提起这事，沙瑞金心里直犯嘀咕。


    虽说陈海不是祁同伟那样大红大紫的人物，但前途那也是一片光亮。


    省长高育良是他的恩师，而书记沙瑞金又是他老爹的养子。


    这样的后台，谁敢轻易碰他？所以陈岩石这话让沙瑞金一头雾水。


    不过，沙瑞金还是耐着性子问：“陈叔叔，到底怎么回事？”


    陈海怎么出事了？您跟我说说。


    我去摆平，您就别操心了。


    陈海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向您保证！”


    听沙瑞金这么一说，陈岩石这才安心了点。


    他拽着沙瑞金坐下，叹了口气说：“小金子，陈海这孩子，我一直是掏心掏肺地教。


    现在见了我还是毕恭毕敬的。


    不过上次回来，说祁同伟要让他当公安厅长。


    我心里合计着，不论陈海够不够格，他连一天警察都没当过呢！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他，太悬了。


    那么多警察，他怎么镇得住？祁同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是一点儿也摸不透。


    本想去找高育良说道说道，但一想到祁同伟和高育良那关系，我就直接来找你了。”


    这时的陈岩石心里是真七上八下的。


    他知道祁同伟跟他一直不对付，从陈阳那会就开始了。


    这回陈海要当公安厅长，他心里忐忑得很。


    这事太不对劲了，祁同伟那家伙能有什么好心？给陈海这个位子，肯定是挖了个坑。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干。


    公安厅长，多大的官儿，全省几十万警察的头儿，连一般的副省长都比不上。


    祁同伟怎么会这么好心，把这么重要的位子给陈海？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怕出什么岔子。


    越想越害怕，就跑这儿来了。


    但其实他还有点儿别的心思，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副部级职位，到现在也没捞着。


    要是陈海能坐上这个位子就好了。


    他也盼着陈海能上去，关键还得靠沙瑞金。


    他借着这事一提，陈海的位置就稳了。


    陈岩石也是个老狐狸，什么时候用人情心里明镜似的。


    沙瑞金听他说完，眼睛顿时一亮。


    不得不说，祁同伟这招确实挺狠，让陈海当公安厅长，他压根儿没想到，但也确实挺合适。


    要是开会讨论这个人选，他肯定举双手赞成，这没跑儿。


    但虽然跟陈海关系不错，最后可能还是会偏向祁同伟。


    有时候，一个提名就能让人倒戈相向，这点儿太重要了。


    现在的沙瑞金对祁同伟有点儿刮目相看了，这个人选选得太妙了，简直让他没法拒绝。


    眼前的陈岩石虽说还有点儿别的心思，但沙瑞金心里有数，他不是来告状的，是想给儿子争取位置的。


    公安厅长那可是板上钉钉的副部级职位，就连祁同伟当初也是熬了两年才勉强拿到的，这是个稳稳当当的位子。


    所以这时候，陈岩石心里想的与其说是祁同伟……


    说白了，陈岩石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儿子陈海的晋升之路更加顺畅。


    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沙瑞金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瞅着陈岩石，说道：


    “你呀，祁同伟那是出于好意。


    你怎么老是曲解他的意思呢？陈海这么出色，这个位子确实非他莫属。


    要是你真不放心，我可以出手相助，在会上给陈海争取个提名，这样我也能当他的坚强后盾，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儿，陈岩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明白自己的那点小九九根本瞒不过沙瑞金。


    沙瑞金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呢。


    其实，沙瑞金原本是想让侯亮平去对付祁同伟师徒俩的。


    但现在看来，陈海倒是个更合适的人选。


    顺着祁同伟的路子，直接撕开政法系统的口子。


    至于陈海会站在哪一边，沙瑞金并不太在意。


    在这个节骨眼上，亲情哪比得上师门关系重要？沙瑞金对此是胸有成竹。


    这时候，沙瑞金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陈岩石，让他瞅瞅。


    陈岩石接过来一看，封皮上空荡荡的。


    可打开一看，里面的照片让他大吃一惊：祁同伟穿着警服，旁边还带着赵立春呢。


    下面的文字简单明了：“汉东书记祁同伟带队逮捕前书记赵立春。


    赵立春涉嫌多起案件，已被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陈岩石压根儿没留意那些文字，他只盯着照片愣神。


    祁同伟居然把赵立春给抓了！这也太让人震惊了。


    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举报赵立春，可一直没什么进展。


    特别是他举报的那些事——违规装空调——简直荒谬透顶。


    陈岩石这个人挺矛盾的。


    说他没骨气吧，祁同伟一句话就让他退出大风厂那摊子事；说他有骨气吧，他举报赵立春的事却总是被人嘲笑。


    整个汉东的人都没拿正眼瞧过他，只有高育良偶尔会去看看他。


    就连陈海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


    虽说陈海表面上挺尊重他的，但那都是客套话。


    陈海甚至不认同他父亲的做法。


    尽管如此，陈海当上了汉东书记后，还是对他不离不弃。


    他说要给他养老送终，但就是不听他的话。


    或许陈岩石是想修复父子关系，才来找沙瑞金的。


    而现在看到祁同伟把赵立春给抓了，他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瞅着照片，他一时语塞。


    “昨天，祁同伟跑到赵立春工作的地方。


    进了办公室，就把赵立春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