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我回家那天,爸妈问我养父母在哪

作品:《真假千金:科研大佬在豪门当水豚

    江穗宴没什么需要带走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里面装着几本翻得卷了边的厚书,封皮上印着《数学原理》和《论犯罪与刑罚》。


    她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十几年的地方。


    阳光艰难地从狭窄的窗户挤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也照亮了她额角那块几乎与皮肤同色的陈旧疤痕。


    楼外停着的黑色轿车光可鉴人,与这片灰扑扑的贫民区格格不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写满复杂情绪的中年女人的脸——那是她的亲生母亲,林婉。


    旁边驾驶座上的男人,江振宏,她的父亲,眉头微蹙,眼神里混杂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穗宴,”林婉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柔软,努力想拉近距离,“上车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江穗宴点点头,拉开后座车门。动作轻捷,像一只习惯了避开危险的小兽。


    帆布包放在腿上,双手交叠着搁在上面,安静得像不存在。


    车厢里弥漫着昂贵皮革和车载香薰混合的气味,她微微吸了吸鼻子。


    轿车启动,驶离这片泥泞破败的区域,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


    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中间。


    林婉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破寂静,目光在江穗宴过于单薄的身板和枯黄的发梢上停留:


    “穗宴……这些年,苦了你了。你那养父母……”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江穗宴的目光从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收回,转向林婉。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极深的黑色,像两潭望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


    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哦,”她轻轻开口。


    “进监狱了。”


    空气瞬间凝固。


    林婉和江振宏的身体同时僵了一下。林婉脸上刻意维持的温柔表情裂开一道缝隙,愕然和难以置信涌了上来。


    江振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从后视镜里快速扫了一眼后座的女儿。


    那女孩依旧平静,瘦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枯黄的头发衬得那张清秀的娃娃脸更显稚气。


    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让人无端地心里发毛。


    “进……监狱?”林婉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什么?”


    江穗宴的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她只是极轻微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送家暴她的败类养父母进去的过程并不轻松,搜集证据,研究法律条文,在那些冷漠的执法人员面前一遍遍陈述……但现在都过去了。


    尘埃落定,仅此而已。


    帆布包里的书硌着她的腿,那熟悉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


    尴尬的死寂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沉重,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寒意。


    轿车驶入一片绿树成荫的高档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气派的欧式建筑前。


    “到家了。”江振宏的声音有些干涩。


    雕花的黑色铁艺大门缓缓滑开,轿车驶入精心修剪的花园。巨大的门厅前,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夺目。


    一个身影旋风般从里面冲了出来,带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


    “爸!妈!”声音娇脆,像裹了蜜糖。


    车门打开,江穗宴抱着帆布包刚探出身,就被那个冲过来的身影撞得微微一个趔趄。


    站稳后,她抬眼看去。


    眼前是个极其耀眼的少女。修长的身高体态,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连衣裙,勾勒出修长漂亮的身段。


    皮肤白皙细腻,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栗色卷发披在肩上,五官明艳张扬。


    尤其那双眼睛,此刻正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江穗宴,里面充满了好奇、审视,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本能的敌意。


    这就是江若妍。占据了她的位置十几年的妹妹。


    “哎呀,这就是姐姐吧?”江若妍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到近乎夸张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


    她伸手似乎想拉江穗宴的手,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帆布鞋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鄙夷,“一路辛苦啦!快进来快进来!”


    江穗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只淡淡点了点头:“你好。”


    她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像一片羽毛飘落。


    这让江若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林婉赶紧打圆扬:“好了好了,都进去说话。穗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妍妍就是你妹妹了。”


    客厅里奢华得如同杂志样板间。江穗宴被安排在宽大的沙发上,帆布包依旧搁在腿上,像个小小的堡垒。


    江振宏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穗宴啊,关于上学的事,我们考虑过了。你和妍妍年纪差不多,转学手续我们会尽快办好,你就去妍妍的圣德兰国际高中,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


    江若妍立刻接话,语调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是呀姐姐!圣德兰可好了!老师同学都特别友善!你肯定能很快适应的!我那些朋友听说你回来,都特别想认识你呢!”她眨巴着大眼睛。


    林婉也附和:“对,妍妍会照顾你的。”


    照顾?


    江穗宴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江若妍那张写满优越感和潜在排斥的脸,掠过父母眼中那份“理所当然”的安排。


    她微微歪了歪头,枯黄的发丝滑过额角那块淡疤。


    “嗯?”她发出一个轻轻的疑问音节,黑亮的眼睛里是真切的困惑,“不用了。”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不用了?”林婉没反应过来。


    “嗯,”江穗宴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已经跳级了,在A大读研究生。”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江振宏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水面上漾开的波纹都清晰可见。


    林婉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江若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精心堆砌的笑容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僵硬。


    “跳……跳级?”江振宏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研究生?”


    “嗯。”江穗宴又点点头。


    “A大?”林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锐地拔高,“国内TOP2那个A大?”


    “嗯。”


    还是那个单音节。


    江若妍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精心修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研究生?A大?开什么玩笑!


    一股混杂着强烈的嫉妒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烧得她脸颊发烫。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哟,这么热闹?看来是我来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一个年轻男人斜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又潇洒。


    修长的身材,宽肩窄腰,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休闲西装。面容英俊得极具侵略性,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桃花眼波光流转。


    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终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沙发角落里那个最不起眼的身影上——


    抱着旧帆布包,穿着廉价衣裤,却有着一双惊人沉静黑眸的江穗宴。


    陆言彻。


    江若妍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


    “言彻哥哥!”江若妍的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刚才的僵硬和嫉恨瞬间被甜得发腻的惊喜取代,她像只花蝴蝶一样轻盈地扑了过去,亲昵地挽住陆言彻的胳膊,“你怎么才来呀!”


    陆言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却依旧黏在江穗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兴味:


    “这不是听说我们江家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特意来拜见一下么?”


    他刻意咬重了“真正”两个字。


    他拖着江若妍,迈着长腿走到沙发区域,毫不客气地在江穗宴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姿态闲适得像在看戏。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江穗宴身上来回逡巡,从她枯黄的头发、额角的疤痕,到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睛上。


    “啧,”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恶劣,


    这下可有趣了。


    他的目光在江若妍挽着他的手臂和江穗宴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江穗宴脸上,语气拖长,充满了戏剧性的暗示:


    “按老辈子的规矩……这婚约,原本该是落在‘正主’头上的吧?”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


    江若妍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冻结,血色“唰”地褪去,挽着陆言彻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面料里。


    她死死盯着陆言彻,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受伤,又猛地转向江穗宴,那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婉的脸色也变了,她几乎是立刻看向江穗宴,语气带着一种急切的安抚和的“安排”:


    “穗宴!你别听言彻胡说!妍妍和言彻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我们两家也都是默认了的!你是姐姐,妹妹喜欢的人,你……你让给她也是应该的!”


    江若妍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巴巴地依偎在陆言彻身边,带着哭腔:


    “就是啊姐姐……我和言彻哥哥……我们……”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那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控诉地看着江穗宴。


    陆言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尤其关注着江穗宴的反应。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温和、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凉的力道:


    “妈,话也不能这么说。”


    江承昀缓步走下楼梯。穿着熨帖的衬衫西裤,面容英俊,气质温文尔雅,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依偎在陆言彻身边的江若妍身上,那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压抑的暗流,随即移开,平静地看向江穗宴:


    “婚约当初定下时,确实是指的江家血脉。按道理,穗宴回来,这婚约的对象,自然该重新考量。”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江若妍和笑容微僵的陆言彻,最后落在父母身上。


    “当然,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名分上的事,还是清晰些好,免得日后麻烦。”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暗藏机锋,不动声色地将“名分”的矛头指向了江穗宴。


    他需要一个理由,让陆言彻从妍妍身边消失。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血缘意义上的亲妹妹,似乎是个不错的“工具”。


    至于江穗宴本身?


    他目光掠过她那矮小干瘦的身形和毫不起眼的打扮,眼底深处只有一片漠然的无视。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而紧绷。


    父母欲言又止的为难,假千金委屈愤恨的眼泪,未婚夫玩味探究的目光,哥哥看似公正实则推波助澜的言辞……


    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到了沙发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风暴的中心,江穗宴一直安静地听着。


    她听着陆言彻的挑拨,听着林婉的“让”,听着江若妍的哭诉,听着江承昀的“血脉论”。


    他们的声音、表情、眼神……像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皮影戏。


    那些汹涌的情绪——嫉妒、愤怒、委屈、算计、恶意——如同潮水涌来。


    可她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当江承昀的话音落下,客厅陷入死寂时,江穗宴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停留在林婉和江承昀脸上。


    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润,语调平缓,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


    “为什么要为封建婚姻包办制度这么你争我抢?”


    “……”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所有人都愣住了。


    封建婚姻包办制度?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劈开了这精心营造的豪门氛围。


    林婉张着嘴,表情一片空白。江若妍的抽泣忘了,脸上只剩下茫然。


    陆言彻脸上的玩味笑容彻底僵住,桃花眼里第一次露出了货真价实的错愕。


    江承昀温文尔雅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江穗宴却仿佛没看到。她微微蹙着眉,小巧的娃娃脸上是纯粹的认真。


    目光转向刚刚强调“血脉”的江承昀,语气诚恳,甚至带着点探讨的意味:


    “你刚才说‘按道理’,‘指江家血脉’。”


    她顿了顿,黑亮的眼睛直视着江承昀,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但是,按法律规定——”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法官在宣读判决书:


    “收养的子女,在法律上,和亲生子女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


    “……”


    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


    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林婉和江振宏的表情彻底凝固。法律?平等?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处理“家务事”的思维范畴。


    江若妍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陆言彻的手臂。


    陆言彻脸上的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近乎灼热的好奇和探究。


    他看着江穗宴,像是在看一个突然蹦出来的稀世珍宝。


    江承昀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效。他温润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那句“法律意义上”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破了他精心构筑的图谋。


    他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见”了这个妹妹。


    风暴中心,江穗宴问完了她的问题。似乎也表达完了她的困惑。


    她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过于沉静的黑眸。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腿上的旧帆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里面的书页,带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属于秩序和逻辑的冷冽气息,是她此刻唯一熟悉的、可以依靠的堡垒。


    至于这金碧辉煌的客厅里,那些凝固的表情,那些复杂的目光,那些汹涌的暗流……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