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县的冬天，比往年更早地，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凛冽的北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卷起漫天的枯叶，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萧瑟。


    然而，比这寒风更冰冷的是此刻陈家村城墙之下，那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镇抚司百户张远，终究还是失去了他最后的一丝耐心。


    他没有等到京城的援军，也没有等到那所谓的“重炮”。


    因为他发现，他正在输掉一场比刀剑交锋，更重要的战争人心之战。


    青阳县城那场“十文钱雪棉布”的风波，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这位朝廷命官的脸上。


    他能封锁道路，却封锁不住那如同瘟疫般蔓延的民心所向。


    他甚至发现，自己麾下那些被征调来的青阳县驻军，在看向陈家村的方向时，眼神中已经没了敌意，反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与敬畏。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用最血腥、最残忍的方式，撕碎陈默那张“救世主”的虚伪面具！


    这一日，天色阴沉。


    张远倾巢而出，将他麾下所有镇抚司缇骑和青阳驻军，全部压到了陈家村的城下。


    但他没有下令攻城。


    而是命人，在距离城墙二百步远的一处空地上，竖起了十几个高高的浇满了火油的木制十字架。


    随即，几十名在封锁期间，被他们抓捕的手无寸铁的平民，被强行拖拽了上来。


    他们之中，有误入封锁圈的陈家村村民，有偷偷给陈家村运送物资的行商，甚至还有几个仅仅是因为说了几句“周青天”好话，就被打为“乱党同伙”的青阳县城百姓。


    “陈默！给本官滚出来回话！”


    张远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城楼，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在山谷间回响。


    陈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玄武卫。


    “张百户，一大清早，便在我家门口，犬吠不止，所为何事啊？”


    陈默的声音，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张远狞笑一声，他指着那些被绑在十字架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无辜百姓，嘶声吼道：“陈默！你不是自诩为青阳县的救世主吗？你不是爱民如子吗？”


    “本官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这些愚昧的刁民，一个看清你真面目的机会！”


    “我将在这里，点起献祭的火焰！”


    “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我便会烧死一个人！直到你开城投降为止！”


    “我倒要看看是你那所谓的‘人心’，更重。还是这些信奉你的蠢货的性命，更重！”


    此言一出，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士兵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目眦欲裂！


    他们见过卑鄙的却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以虐杀平民为乐的魔鬼！


    这已经不是战争。


    这是单方面的惨无人道的**！


    “东家！”


    陈四双目赤红，声音沙哑，“我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


    陈默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平静。


    他看着城下的张远缓缓地摇了摇头。


    “张远，你错了。”


    “错得离谱。”


    “什么？”


    张远一愣。


    陈默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过身，面向城墙上所有义愤填膺的士兵，也面向城下那些即将被献祭的绝望的百姓。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他从系统中兑换的简易的“声波放大装置”的加持，变得无比洪亮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悲悯的穿透力，传遍了整个战场。


    “城下的父老乡亲们！我陈家村的兄弟们！”


    “你们，害怕吗？”


    被绑在木架上的人们呜咽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怕。”


    陈默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温柔，“但是我告诉你们，你们的死将比泰山更重！因为你们不是被**的羔羊！你们是献祭给这片土地，献祭给我们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与自由的圣徒！”


    “你们的肉体，或许会被火焰吞噬。但你们的灵魂将化为我们陈家村城墙上，最坚固的砖石！将化为我们玄武卫刀锋上，最锐利的寒芒！”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它将浇灌出复仇的花朵！它将让这片土地，记住今天这笔血债！”


    他顿了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些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们，声音变得庄严而肃穆。


    “现在，抬起你们的头！挺起你们的胸膛！”


    “不要哭泣！不要哀求！”


    “用你们最后的目光，告诉城下那群来自地狱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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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他们，何为风骨！何为不屈！”


    “用你们的沉默，告诉他们火焰可以烧毁我们的身体，但永远也烧不毁我们对光明的向往！”


    这番话，如同一道神谕狠狠地注入了那些早已被恐惧击垮的人们的心中！


    他们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们那原本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眼神，渐渐地被一种奇异的光芒所取代。


    那是一种，名为“信仰”和“尊严”的光芒！


    他们不再哭喊，不再挣扎。


    他们只是沉默地，用一种混杂着鄙夷与怜悯的目光，看着城下的张远和他的爪牙。


    这一幕，让张远的心中，猛地一突！


    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让他毛骨悚然的诡异！


    他本想制造恐慌，却没想到，对方竟将这场**，变成了一场庄严的神圣的献祭！


    “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张远色厉内荏地咆哮道，“点火！给我点火！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火更硬！”


    第一支火把，被扔到了一个十字架下。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吞噬了那个沉默的身体。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


    只有沉默，和那双在火焰中依旧圆睁的充满了不屈的眼睛。


    城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玄武卫士兵，都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对着那团火焰，行以最庄严的注目礼。


    他们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被压抑到了极致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滔**火！


    “看见了吗？”


    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这，就是他们送给我们的礼物。”


    “这，就是我们与他们之间不死不休的理由。”


    “现在，将我们的‘惊弦’，再次推上来！”


    “将我们所有的‘火油弹’，都给我准备好！”


    他缓缓举起了手，指向城下那片已经彻底陷入呆滞的敌军阵列。


    “今天，我们不守城。”


    “今天，我们只做一件事。”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最终审判。


    “复仇。”


    “我要用百倍的火焰，千倍的死亡，来回应他们的‘献祭’！”


    “我要让这片山谷，变成他们所有人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