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阴曹地府，竟是个如此简陋的去处，莫非就要如此一直向下掉落，永远没个尽头？”皇帝想要和秦凡讨论一下，但又不好意思，于是假装成自言自语的模样。


    “别扯犊子，这准是还没到阴曹地府，就是在那之前给咱们点时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秦凡嗤之以鼻。


    “你就等着遭罪吧！那阎王，那小鬼，那牛头马面全是我的小弟，我让他们干嘛他们就得干嘛！”


    “只要一到地方，他们保管马上把你捆了，牛头马面一起打你打烂了你！”


    “这还不算完！投胎的时候再给你找个壳，让你下辈子当个绿帽王八！”


    秦凡这嘴可真是，就算下一秒砍头，他都能咧咧上两句闲话。


    “唉——”皇帝长叹一口气，陷入长久的沉默。


    秦凡再探头时，两人对上了眼神。


    那一刻，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这场搞死的闹剧要结束了，他们的恩怨已了，真的要走向终结了——


    他们所坠向的下方，出现了一点光。


    不是阴曹地府，不是恶魔地狱，而是虚无。


    一个问题蓦然出现在脑海中，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终极问题，在他目睹那虚无时终于有了答案。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骗局。


    传宗接代、买房买车、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及时行乐、脚踏实地...等等等等，这些都是欲望，而不是责任。


    秦凡看到了自己的过往，是那么的陌生，虚无缥缈并不真实。


    这真的是我做的事吗？


    只有在死亡来临前以旁观者的视角查看时，才能理解这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这时候他才明白，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使命和责任。


    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和一条狗，一只蚂蚁，一只养殖场的猪，一棵树...没有区别，没有任何区别。


    当他真正面对这终点蓦然回首的时候，过去人生的一切人与事都恍若云烟飞散。


    那些副本，副本中的奖励，还有曾经无法消解的仇恨全都随风飘散，只剩下虚无。


    前方等待他的不是新世界，没有时间，没有颜色，没有意义，什么都没有。


    那里是真正的“死亡”。


    “不，不，不不不，不不！！！”皇帝似乎同他一样看到了同样的结局，他变得极端恐惧，手在空中连连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爬上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秦凡回首过往，他只觉得自己从前活得好累好累，也就是在进入副本后的这不到一年时间才算是值得留恋。


    “再见，该死的系统。”


    “再见，平平。”


    “再见，妮娅。”


    “再见，我的倒霉队友们...”


    就在他要闭上眼迎接终焉的到来时，他突然精神一振。


    在他面前，似乎有一只手伸向他！


    那只手越来越凝实，那是一双宽厚粗糙，布满裂口，属于庄稼人的手。


    手伸向他，似乎要拉他上去。


    秦凡瞬间振奋，一把将其抓住！


    死个鸟蛋！世界那么精彩，可不能在这里结束！


    “拉！往上拉！快拉我！”秦凡抓牢了那只手，大喊起来。


    又一只手出现，抓住了他乱挥的另一只手。


    那是一双纤细，但指尖长满老茧，属于纺织娘的手。


    越来越多的手浮现，他们顺着秦凡的胳膊一路向下握住，将他紧紧拉住！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无数双手从虚空中显现，握住秦凡，握住彼此。


    这是...万民之助！


    只是这似乎还不够。


    尽管下坠速度越来越慢，但那虚无还在逐渐侵蚀。


    死亡的力量，似乎远超团结起来的意志。


    僵持片刻，那些手开始撒开，疯狂涌入秦凡胸口处挂着的那个微型后土祠中。


    三柱清香点燃，后土神像再度消失，烟雾涌出，稳稳托住了秦凡。


    秦凡觉得身下烟雾如肌肤一般柔软温暖，仿佛置身在一张大手之上。


    唉———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响起，秦凡觉得有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弟子叩拜后土娘———啊！！！”刚要跪地行大礼，突然那烟雾便托着他开始疾速上升，秦凡整个人都被平拍在了地上，尖叫连连。


    ...


    “唉，唉，这炸成这样，连点骨灰都找不到。”巨大的爆炸坑中，绿毛面色悲戚，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仔细看看，最可能有的就是牙齿了，那个比较硬，运气好的话没准...”王刚说到一半就没继续再说，多硬的牙齿能顶得住核爆火球？自我安慰罢了。


    “无论如何也得找到点什么，得给平平姑娘一个交代才是。


    我记得哥说过，他用的是天使的骨骼，没准能剩下...”林小雨两只眼睛哭得像核桃，找得最卖力气。


    爆炸结束后他们等了许久，余波散去后，便找了过来想要给秦凡收尸。


    “喂，你看啥呢？”绿毛看到诗人一动不动，皱眉喊道，“有发现？”


    诗人一言不发，盯着一块石头皱眉发愣。


    “什么嘛，一块破石头...”绿毛垂头丧气翻个白眼。


    “不对啊。”诗人捡起那块石头仔细打量，“这里是爆炸中心点，方圆好几公里的地面都被轰平，这里竟然好端端躺着块石头？”


    绿毛一愣，“那又如何啊？这石头有古怪？”，她一把抢过，仔细看了看，又伸出舌头哧溜——


    从头舔到尾。


    “啊———！！！！！”石头突然长出眼耳口鼻，瞪着眼张着大嘴尖叫起来。


    “呀———！！！！”绿毛被吓得汗毛直竖，飞起一脚将石头踢飞。


    “你瞧瞧？你瞧瞧！”诗人紧跑几步去追，“我就说有古怪吧？！”


    ...


    片刻之后，四人欣喜地围坐着，石头被摆在了中央。


    长着人脸的石头仰面生无可恋看着天空，越看越像秦凡的那张脸。


    “...事情就是这样了，不瞒你们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也是第一次当一颗石头。”秦凡说道。


    没错，他死而复生了，不过变成了一块石头。


    “没有胳膊，没有腿，没有饥饱...”秦凡的石头鼻子抽了抽，“劳驾，哪位打点水来帮我洗洗好不好？这家伙口水忒臭。”


    “没有水，但是用尿也可以。”王刚嘴角一勾，“给你说个冷知识，健康人类的尿其实是几乎无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