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宇给赫言发了条消息，问他晚上来不来他们家吃饭。


    按理说赫言上课只要没在睡觉，应该秒回消息才对，今天不知道怎么，他都听到前面手机震动的声音了，赫言却一直没看手机，而是拿着笔在写什么。


    赫言背挺得很直，杜承宇看他的背影像极了他那刚学写字的四岁小妹，有种认真中带着点笨拙的感觉。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杜承宇又打开和赫言的聊天框，狂点了一排表情包出去。


    手机都震成这样了，赫言还是没反应。


    倒是杜承宇收到一条来自其他人的消息，点开一看，是郭彩霞在班级群里@了他。


    霞姐：@最帅体委杜承宇  上课玩手机是吧？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杜承宇：“……”


    霞姐平时不是不怎么看监控吗，今天怎么想起来搞突袭了？


    杜承宇把手机收起来，怀着沉痛的心情在心里和这老伙计道了个别。


    赫言终于看手机了，杜承宇刚准备提醒他霞姐在看监控，赫言下一秒就把手机收起来，又开始写字。


    “……”


    特么敢不回老子消息？


    一分钟后，一个团成球的纸条从前方丢了过来，杜承宇打开看，上面用一种他没见过的全新字体写着：不去，以后有事写字说。


    杜承宇用见鬼的眼神盯着赫言的后脑勺看了几秒，也提笔在下面写字：犯什么病呢你？（霞姐看监控ing，你从底下传）


    赫言回信的速度很慢，纸条上的字迹出奇认真：被温柔刀割了一下。


    杜承宇在纸条上打了一串问号，又写：你最近看宫斗剧了？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是吧？


    纸条从桌子底下鬼鬼祟祟传过去，赫言看了以后摇摇头，转过来，对着杜承宇又摇了摇头。


    “？”


    杜承宇忍不住自己找了张纸，洋洋洒洒写下几行字，刚准备往前传，一抬头却看到窗外一个正盯着自己的人影，他吓得卧槽了一声。


    “霞姐你怎么来了……”


    “上课玩手机还不够，”郭彩霞从后面走进教室，一把夺过杜承宇的纸条，“还要传纸条是吧？人家赫言都让你别传了你不听，还在这儿写写写！”


    不是？杜承宇瞪大了眼睛，赫言什么时候让他别传了？是他摇头的那两下吗？


    那明明是在发神经好不好！


    这节是老杨的数学课，老杨一推眼镜，对郭彩霞笑了笑，“怎么了这是？”


    郭彩霞对老杨一点头，“杨老师，我今天偶然看了下班里监控，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班里这个纪律真该严抓起来了！来，我接下来点几个人，你们跟我出来，先端正了态度再回来上课。”


    全班顿时噤若寒蝉，有人低下头，有人缩脖子。


    赫言看了眼路念枝，她脸上依然淡定得很，听到这话动都没动一下，像是丝毫不担心自己揍人的事被发现。


    虽然监控已经被他删了，只是她不知道。


    被点到的人都是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慢吞吞地起身朝后门走，有人路过时忍不住看向赫言，像是在问凭什么他不用挨罚，果然少爷有特权。


    点了十来个人后，郭彩霞停了停，忽然又叫道：“路念枝……”


    “哐当！”


    赫言猛地转身，动作幅度太大碰倒了杜承宇桌上的水壶，也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老杨从老花镜的缝隙抬眼看他：“哟，你什么时候改名儿啦？”


    班里一阵低笑。


    郭彩霞莫名其妙：“我喊路念枝，赫言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路念枝也看着身旁的男生。


    赫言轻咳一声，“我以为您要喊路念枝……的同桌呢，毕竟她这么乖，一天不是学习就是吃，也没犯过什么事儿，您怎么可能点她呢，是吧？”


    路念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赫言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安静。


    郭彩霞：“我叫路念枝是想让她放学留一下，而不是让她现在出来。”


    “啊，”赫言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霞姐。”


    “我看你好像挺想出来的，那你也出来吧。”郭彩霞说。


    “……”


    训话结束后，差不多也到了放学时间。


    一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全蔫吧了，有人眼圈红红，有人一脸纳闷，想不明白郭彩霞为什么突然查起监控来了。


    罪魁祸首赫言不敢出声，生怕被群殴。


    杜承宇回来时脸色还算好，他上课玩手机传纸条这事放在一群人里头算轻的，加上他刚在运动会上拿了奖，郭彩霞也不好意思给他说狠了。


    下课铃一响，杜承宇就抓住了赫言的后领，“哥们儿，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有什么可跟你解释的，”赫言看他一眼，“你手机被收了？”


    说到这个杜承宇就郁闷：“收了，虽然我还有备用机，但我手机卡还在里头啊，微信Q.Q里面那么多重要数据呢！”


    “是挺重要的，什么聊骚记录、分享的资源压缩包……”赫言说着后领被揪住了，他笑出声。


    杜承宇想到什么，对正在收拾书包的路念枝说：“路姐，你之前不是把微信什么的都卸载了吗，那你和人联系都是用什么，短信电话？”


    赫言对杜承宇疯狂使眼色。


    好在路念枝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动作顿了很短一瞬，回答道：“不联系。”


    杜承宇愣了愣，在赫言的眼神威慑下干笑两声，说：“不好意思啊路姐，我多嘴了。”


    路念枝摇摇头，“没事。”


    杜承宇讪讪离开后，赫言往旁边凑近了些，低声说：“你和你老婆平时也不联系？能忍得住吗。”


    “我老婆？”路念枝看他，“我哪来的老婆。”


    赫言微微瞪大眼睛，“不是你那天……难道是你喝多了说的醉话？”


    “哦，”路念枝想起来了，“你说我的手机背景。”


    “不然你还有别的老婆啊？”赫言说。


    “没，就她一个。”路念枝掏出手机解锁。


    赫言看到她对着屏幕微微笑了下。


    喜欢成这样了？一看见就笑。


    路念枝点进应用商店下载了个APP，问他：“你有微博吗？”


    “没，怎么了？”赫言说。


    “那正好，我用你手机号申请个账号，”路念枝手指在屏幕上点几下，抬眸看他，“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


    被她这么眼巴巴地盯着看，赫言觉得别说微博账号了，就是给她买个微博热搜都可以。


    话题就叫#有老婆的我太有魅力了怎么办#


    注册好账号后，路念枝搜索人名点击关注。


    赫言问：“你只用微博，别的不用了么？”


    “暂时不用，”路念枝收起手机，背上书包，“我用微博可以发私信。”


    今晚就发。


    “发私信干什么？”赫言问。


    “跟我老婆联系啊。”路念枝说这话时唇角带着笑意，起身示意他让开。


    办公室里。


    郭彩霞给路念枝扯了张椅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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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示意她坐下。


    “我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两件事，”郭彩霞开门见山，“第一是关于座位的问题，你觉得和赫言同桌怎么样？”


    路念枝只思考了一秒，“挺好的。”


    “是吗，”郭彩霞笑了笑，“你们俩刚刚上课前在写什么呢？”


    写他的名字——这样的回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在教他练字。”路念枝说。


    “练字啊？练字可太好了，”郭彩霞身体往前倾了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没见过他拿笔了，你居然能说动他练字。”


    这很难吗？路念枝回忆了一下，好像完全没难度。


    郭彩霞忽然正了神色：“其实赫言这孩子吧，高中以前成绩挺好的，明明是艺术特长生，中考分数还超了二中分数线十几分。”


    路念枝有些惊讶，“他是艺术生？”


    “对，他没跟你说过啊？”郭彩霞说，“他学钢琴的，当时专业成绩还是同届第一呢。”


    说到钢琴时，路念枝呼吸一滞。


    那么多艺术种类，居然偏偏是钢琴……


    路念枝问：“他因为要走艺术，所以不学习了是吗？”


    “不是因为这个，”郭彩霞叹了口气，“艺术生也不能完全不学文化课啊，他现在这样上课睡觉、旷课，在学校成天混日子，都是在反抗家里人罢了，不过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他不说，他父亲也不说，杜承宇那嘴也严得很。”


    路念枝深有感触：“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嗯，”郭彩霞看了她一会儿，“老师其实想说，在你来之前，赫言一个人坐很久了，现在看你们俩同桌相处挺好的，老师也高兴，如果你没有换座需求的话，希望你能像今天这样，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多引导他，看看能不能慢慢把他拉回正轨，毕竟这孩子本质不坏，这样下去太可惜了。”


    路念枝想了想，说：“郭老师，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引导，而是解决那件困扰他的家庭问题。”


    郭彩霞点头：“是，我也知道，但是……”


    “但是这很难，”路念枝说，“如果真那么好解决，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所以我会尽力而为。”


    “那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郭彩霞笑起来。


    “您不用谢我，”路念枝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他之前也帮了我很多，但有一个问题，吴主任说过如果我能在期中考试考进年级前十名，他就申请让我转进1班。”


    郭彩霞：“这事吴主任也跟我说了，他也给我看你以前的成绩了，基本上都能进前十是吧？最差一次也考了年级第十三。”


    “是，”路念枝说，“所以如果我期中以后转班了……”


    两人都陷入沉默。


    路念枝说完，心底也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是和之前转学时一样的感觉吗？


    应该不是的，转学是被迫的，突然的，而转班……


    郭彩霞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臂。


    “没事儿，这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先安心在咱们班待一个月应该不委屈你吧？”郭彩霞笑着说。


    路念枝也弯了弯唇角，摇摇头说：“我挺喜欢这个班的。”


    “哎呀，荣幸啊。”


    办公室门外。


    纠结半天最后还是跟来的赫言靠墙站着，路过的老师都以为他正在被罚站，见怪不怪地都没说什么。


    直到他转身要走时，刚好走出来的老师才问：“哎，让你走了吗？”


    赫言脚步一顿，嘴角扯了抹笑，“其实也没人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