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俱为尘土
作品:《锁千秋》 大漠常年干旱,偶尔下场雨大多也是转瞬即逝,水滴落地,还未来得及留下踪迹,便被沙土囫囵吞净。
但有一日不同寻常。
那天是安终晏六岁生辰。师父早早出门进城,说要买些东西来庆祝。无人看管,她无心练功,干脆到处乱跑。
雨来的突然,眨眼间黑云密布,大雨倾盆。她贪恋一时凉爽,赤脚在雨中撒欢,好不快活。那雨也十分应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让她痛痛快快玩了一场。
玩累休息时,背后有人将她提溜起来,举过头顶,“好徒儿,替师父挡挡雨。”
安终晏咯咯笑着,顺手揽住师父的脖子,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噘嘴道:“哪有你这样的师父,没个正经。”
宿虎笑眯眯地颠了颠背上的小丫头,声音里裹着笑意:“真让为师伤心,我可是一大早就跑城里给你买糖人,还挑了你最爱的桂花糕。”
他举起手中抓着的土鸡晃了晃,“还给你挑了只鸡,晚上烤着吃。”
“除了好吃的还有别的吗?”她探头去看师父的表情,两只大眼睛中满是期待。
“有,当然有。这东西我可提前好几个月就在准备了。”
眼前画面逐渐模糊,窒息感毫无预兆地攥住了她的喉咙。安终晏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起来,冰冷的水从鼻腔和喉咙里呛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你醒了!太好了,你没事。”千岁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一把抱住她。他的身上也同样湿漉漉的,整个人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轻微颤抖着。
梦境与现实的差距,让安终晏有种想哭的冲动。良久,她才拍拍千岁,哑着声道:“你还比我大一岁呢,怎么害怕成这样。”
千岁松开手,却仍紧贴着她。“我们掉进一个水潭里,你昏过去了,我就想着找个地方生火。”他声音骤然提高,几乎变了声调,“我找到火堆,可那旁边有个人!他,他好像死了,我不敢过去……”
“你找到火堆了?”安终晏摇摇晃晃站起,浑身酸痛,手脚发麻,当务之急就是点火取暖。
千岁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在那边,我带你去。”
随千岁小步挪动的途中,安终晏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约能看到有石凳,石桌,身后水潭的滴答声也听的一清二楚。
突然,千岁不动了,“前面就是那个人,他旁边有干草,我不敢……”
“没事。用什么点火?”安终晏不想再继续墨迹下去,宁愿摔死也不想冻死,太丢人了。
千岁把火折子塞在她的手里,“你,你小心点。”
安终晏抹黑往前走,很快她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路。蹲下,摸索着伸出手,她摸到了一个人。那人死了大概有些时辰,浑身冰凉僵硬。绕过那具尸体,她碰到了干草堆。
随着火苗的窜出,安终晏看清了尸体的模样。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双目圆睁,眼球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嘴巴大张着,脖子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早已凝固的血痂呈暗褐色,糊住了半边衣领,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手上沾过血,对死人一般无任何触动。可眼前这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根普通的草绳,绳头连着一个竹筐,里面早已干枯的草药散了一地。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痕迹,此刻却与这具僵硬冰冷的躯体连在一起,倒比那些面目模糊的尸骸更让人心里发沉。
安终晏移开目光,展开裙摆站在火边烘烤,“你认识他吗?”
千岁哆嗦一下,一点一点挪到她身边,犹豫许久才鼓足勇气抬头。只看了一眼,他便捂着脸蹲了下来。
“我认识他。”他声音发闷,“王大哥,他在隔壁山采药,时候晚了就从桥上过来暂住一宿……我前几日见过他,他劝让我别去桥上,快断了。”
他慌张的伸出手,拽住安终晏的衣袖,抬头望她。暖色火光打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暗,少女蹙眉垂眼,好似无悲无喜,却又难掩伤悲。
她轻轻将尸体翻了过去,然后坐在千岁身边,任凭少年靠在她身上,“然后呢?”
“第二日,他就走了。然后就下雪,桥断了,我再没见过他。”
安终晏看着竹筐,道:“他那日也是这幅打扮?”
“嗯。”
她冷静分析道:“他可能是下山途中遇害。一击毙命,难怪你和前辈都没听见动静。”
“不像是被推下来的。”安终晏抬头,能看见上方有一微弱光亮,大概就是两人掉落之处,“这附近大概有其他出口。”
“先把衣服弄干吧,然后我们去找出口,找到之后等明日天亮我们再上山,如何?”
千岁吸着鼻子,沮丧道:“你真厉害,小晏。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也想像你一样,可……唉,如果没有你,我肯定……”
“没必要对自己过于苛刻。”安终晏温柔道,“能对这种事冷静的人,挺可悲的。”
千岁不解地望着她,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火星时不时噼啪爆开,溅起细碎的光,又很快落进暗处。千岁蜷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里,偶尔偷偷抬眼,看安终晏垂着的眼睫在火光里轻轻动。
不知过了多久,安终晏起身开始翻找东西,千岁跟在她身后,从步不离。
她不知从哪找了根木棍,又把地上干草收集了一堆,最后蹲在王大哥身边拜了拜,“借您衣服一用,等出去后,我们会制新衣,好好安葬您的。”
说罢,她将对方的衣服扯下一大块,包裹干草绑在木棍上,做了个简易火把。
点燃火把,她冲千岁摆摆手,道:“走吧 ”
千岁怔怔地看着她做这一切,眼底的敬佩满到快溢出来,“书中的仙人也没你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安终晏轻描淡写回道,率先往深处走去,千岁小跑着追上去。
洞内随处可见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对方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意外到此,所以完全没有掩盖之意。
安终晏停在一块巨石旁,上面随意放着几张碎纸与笔。她把火把递给千岁,自己开始整理那些碎纸。
“你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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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千岁如实道:“不知道,小时候我不止一次用劲推那个洞的墙壁,一直都纹丝不动,谁能想到今天就……”
大概又想起了刚刚的尸体,他白着脸不说话了。
碎纸勉强能拼出一个图案,是一朵花。与纪初云给她看的黑布上的花相同,只是这次花瓣周边点了四个点,看不出是何用意。
“他们也盯上你们了。”安终晏轻笑一声道。
“什么?”千岁不懂。
“我之所以跟那位纪大哥来到此地,就是因为有人想要刺杀我。”她托着下巴,似笑非笑,“他们的标志与这相同。”
千岁呆愣在原地,结结巴巴道:“那,那我,我爹他们现在,不会也跟王大哥,不不不,肯定不会。”
安终晏低头沉思。自己和凋叶秋都是这些人的目标,为什么?无论是师父还是她,都与凋叶秋没有任何联系。凋叶秋倒是跟天蚕蛊有关,可师父呢?他可从没说过什么天蚕蛊之类的事。
千岁拉拉她的袖子,小心翼翼道:“纪大哥是专门处理这种事的,对吗?他在,肯定不会出事吧。”
安终晏耸耸肩,道:“我不相信他。”
“但你们不是同行伙伴吗?”
“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抽身事外。”安终晏将碎纸攥在手中,开始观察火把轻微歪斜的方向。
千岁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我?我们才认识,远不如你和纪大哥的关系。”
“走这里。”安终晏快活起来,往一个岔口出跑去,千岁紧随其后,转了几个弯,前面的人突然止住脚步,他差点撞在她身上。
狂风呼号,千岁甚至听不清安终晏的声音。
“我猜他们之所以对王大哥下手,大概是觉得他看见了什么。”安终晏侧身而站,露出前方道路。
云雾翻涌,裹挟着山风呼啸而过。几条铁链被风扯得剧烈晃动,一下接下狠狠抽在陡峭的崖壁上,发出如雷贯耳的撞击声。即便天黑,千岁也能看出他们所处之地正是那断桥底下。
另一边。
等安终晏带着千岁离开,凋叶秋长长叹口气,苦笑一声,道:“在你开口之前,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纪初云:“请讲。”
“带千岁下山,他不属于这。”
纪初云不着急回答,他点着折扇,等待凋叶秋讲出他的条件。
“他的身世绝不会让你失望,不过现在我还不能说,抱歉。”
纪初云遗憾地笑笑:“那前辈的请求,在下恐怕难以完成了。”
凋叶秋挑眉:“天蚕蛊的情报还不够?”
纪初云笑而不答。
凋叶秋摆摆手,道:“罢了,你们文官那些弯弯绕绕我一辈子怕是都难以看懂了,先说正事。”
他清清嗓子,道:“记载天蚕蛊的书是残缺不全的,残页被原主放于其他地方,只有两个人知道那残页内容。”
“一个是当时的皇帝,元盛帝,另一个,是当时的太子,后面继位的文景帝。”
凋叶秋向后一靠,自嘲一笑:“两个死人,只有他们能制出天蚕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