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冤家路窄

作品:《锁千秋

    若说遇刺是第一劫,那睁开眼看见纪初云绝对是第二劫。


    安终晏难以置信地盯着身边的男人看了半天,才支起身子,努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她的头一跳一跳的疼,实在不易集中注意力。


    她扶着额头低声抱怨:“多谢公子相助。不过希望下次少用些迷药。”


    “锦之,安姑娘让你少用迷药。”纪初云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信。


    安终晏这才注意到跪在黑暗中宛若石像的人。他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身子绷得笔直。


    “他为什么跪着?”


    “违抗命令。他该全程跟着你,却擅自离开,暗中护送我回府。”纪初云侧头看向安终晏,他面无表情,不怒自威,“你的车夫本能活着。”


    安终晏眨眨眼,移开目光。若说她心里不怨是不可能的,唐二在家中少说也待了十年。儿时,父亲外出经商,母亲忙着照看店铺,常独留她一人在家。她既无兄弟姐妹,又没什么朋友,唯有唐二陪在她身边,给她做些栩栩如生的木头玩具或驾车带她到城里四处游玩解闷。


    但难受归难受,她清楚,唐二的死,绝不是锦之一人的错。


    “何必呢?他是你的人,自然关心你的安危。唐二的死,都怪我。”安终晏垂下眼,喃喃道,“我应该让他跟我一块进去。”


    “擅离职守,没让他死已是我仁慈。”纪初云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姑娘随我来,有事相告。”


    安终晏嗤笑一声,道:“果然啊,纪家二公子出了名的仁义重情莫非只是对外的演戏?”


    “姑娘!”锦之出声止住她的话,“此事是我自愿领罚,与主人无关。”


    纪初云的手紧了又松,手中信被他捏的皱皱巴巴,沉默一瞬,他将信放于桌上,“锦之,莫负了姑娘的好意。再加两个时辰。”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怒意,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锦之应道。


    安终晏盯着他消失的背影,冷哼一声,又转头冲锦之道:“抱歉。”


    锦之抬头,似乎有几分不解:“姑娘似乎对主人颇为不满,这是为何?”


    “莫非姑娘之前认识……”


    过去的记忆一闪而过,初识,相处……


    她原本以为真有官宦子弟能放下偏见与商贩子女平等相处,可惜,那只是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罢了。


    两年前安终晏在狱中欲恳求纪初云替自己传封信,刚抓住他的衣摆,还未开口,面前人已割袍离去,不看她一眼。


    “不合眼缘罢了。”安终晏皮笑肉不笑,“第一眼就觉得他这个人冷酷无情,言而无信。”


    不等锦之回答,她便提裙走出内卧。


    雪仍在下。纪初云站在院子中央,在他脚下放着两具盖着薄雪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唐二和刺客。


    “这是你的?西域的匿影丝,鲜有人知的玩意。”他抬手扔来一圈卷好的线,已经洗净,毫无痕迹。


    安终晏悲伤地盯着唐二,道:“我离开的时候他身上的伤还没这么惨不忍睹。”


    纪初云蹲下小心翼翼翻开唐二衣领,只见脖子处肿起一指甲盖大小的紫色圆点。他拿出一根长针,扎进圆点里转了几转,再拔出针,竟同时带出一小节“根”。纪初云把那东西举到安终晏面前,道:“这便是控制他发狂的天蚕蛊。”


    “就这么个小东西?”安终晏瞪圆了眼。


    “刚入体不过几个时辰,就是一节根而已。”纪初云面色凝重,“将蛊种种在人身体里,吞噬血肉,扎根生长,最后变成一具不畏疼痛的空壳,任由蛊师摆布。他被线割伤要害,本应当场殒命,却挣扎许久才彻底断气,听说天蚕蛊在人身体里生长的时间若有两月,即使身首分离也照样能动。”


    他叹口气,将蛊根包在手帕里,仔细收好,又道:“宿虎前辈也是相同的死法。”


    安终晏茫然地看向他,即使纪初云已经告诉过她师父已死,可她始终没个实感。现在看着唐二,她才逐渐后知后觉,自己再也见不到师父,听不了他说话了。


    她双手合十,祈祷神灵保佑师父和唐二,顺顺利利转世投胎。


    这是师父教给她的。他总说大漠荒凉薄情,唯有深夜为逝去之人送去的祝福,毫无杂念,满怀爱意。


    安终晏压下泪意,放软语气,道:“能帮他寻一处安葬之地吗?费用我出。”


    毕竟有事相求,哪怕之前心有怨气,此刻也应该态度软些,这是一般人的做法。


    可安终晏不是一般人。


    “您毕竟身居高位,日理万机,实在是忙。要是这事实在不想办,不要一声不吭,偷偷离开,只管告诉我便好,我会自己去做。”


    几次对话,安终晏都夹刀带棒,纪初云心有不解,他仔细打量眼前人,问道:“姑娘,我们之前见过?”


    安终晏阴阳怪气道:“哎呀,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纪初云低头沉思,微微蹙眉。


    “有这么难想?”安终晏挤出一个笑,“虽然时间不长,但莲蓉糕你可没少拿。”


    说罢,她前去查看唐二尸体,恰好错过纪初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可思议。


    “老爷来了!”


    院外不知谁喊了一声,纪初云反应过来,上前笨拙地拍拍安终晏的肩膀,道:“无论如何,姑娘先进屋躲躲。”


    安终晏有些嫌弃地抖抖刚被拍的肩膀,进了屋。她抱膝坐在锦之旁边,安静听着外头动静。


    “父亲。”


    一个苍老清晰的声音响起,“凋叶秋那个老东西回信了。”


    一位头发花白,面露疲惫的老人进了屋,坐在正厅主座。纪初云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放在身侧的手却紧张到不由自主地握紧。


    纪青刚拿出一张纸放于桌上,道:“皇上不愿派人彻查此事。他认为只是江湖恩怨,无需大动干戈。”


    “可天蚕蛊……”


    “元盛帝亲手把唯一一本记载天蚕蛊的书烧了,在场五位老臣皆可作证。”他摇摇头,语气越发斩钉截铁,“质疑皇族权威的事,皇上不可能承认。“


    “当年的五个人,只剩下凋叶秋前辈尚在人世。”


    纪初云拿起纸条,上面简单写着“面谈”两个字。


    未等他询问,纪青刚率先道:“是他的字迹。”


    纪初云放下纸条:“看样子无论如何都需要去一趟幽梦谷。”


    纪青刚闭目养神,“可调查完毕?”


    纪初云若有似无地看向安终晏的躲藏之处,开口道:“儿子找到一封信。信中有人将宿虎约至锦州万人湖,此人应当就是持蛊之人,至于其他线索……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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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纪青刚睁开眼,问道:“信呢?”


    纪初云走进内卧,去取桌上信。安终晏像是变了个人,乖巧地抱膝坐在黑暗中。


    信极其简短,纪青刚只是扫了几眼,便叹口气,重新闭上眼,“他失踪两年多了,朝廷期间一直在各地发布文书,却从未有人见过他,如今却突然现身,又命丧于万人湖……”


    纪初云垂下眼,“儿子愚笨,虽有计划,仍觉多有疏漏,望父亲指点一二。”


    纪青刚摆摆手:“早该放手让你们这些年轻人主事了。大胆去做,莫要畏手畏脚。早些休息,别送了。”


    “还有。”纪青刚走了两步,停下又道,“走之前去看看你娘,别让她发现了。”


    “是。”纪初云弯腰行礼,他语气中透着难以言明的苦涩。


    等纪青刚走后,安终晏从内卧探出脑袋,问道:“时候不早,你要歇息,我得回家。所以我先走……”


    “这几日你哪都不能去。”纪初云温声道,除了表情,此刻的他倒是与安终晏记忆中的少年别无一二,“追捕你的六名刺客,其中一人已横尸此处;还有两位在影卫的围追堵截下丢了性命;剩下的三位,依旧逍遥法外,不知隐匿在何处。”


    安终晏正欲开口,一位与锦之穿着打扮相同的暗卫急冲冲进来,小声向纪初云禀告着什么。


    安终晏插不上嘴,急得在一旁乱转。她只恨自己是个猪脑子,方才听纪初云和他爹说话,才突然意识到父母同样也处境危险。


    “你父母已安全到达承天寺。”纪初云实在看不下,出声提醒,“我的影卫都护在他们身边,城内也安排了替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


    “那就好。”安终晏松了口气,一转话头,热切道,“我什么时候去承天寺?”


    纪初云加重语气重复道,“你,就待在这,哪都不能去。”


    安终晏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为什么?我保证乖乖待着不乱跑。”


    “知道我为什么会注意你吗?因为那些刺客早在三日前就暗中埋伏在绣坊附近。”纪初云耐着性子解释道,“密探来报,我起初还以为是有哪位权贵的子女被贼人盯上。可观察几次,发现他们的目标是你。”


    “后来,锦州传来急报,宿虎中蛊丧命,我才想起你是见过他的,虽然那时他只在昌德城待了三天,你们只见了一面。”


    纪初云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当时可曾留下过什么或说过什么吗?”


    安终晏正色道:“什么都没有。你既然知道堂审一事,那肯定也知道我私下没机会,也不能同他见面。”


    纪初云看得出,她没撒谎。


    “……姑娘早些休息。明日我会派人过来伺候姑娘起居,锦之暂且留在这。”纪初云有些无语地扫了一眼两人,“让他起来吧。与其跪在垫子上,还不如不跪。”


    “你发现了啊。”安终晏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纪初云简单收拾一下,又安顿锦之几句,就要离开。


    “喂!”


    身后的女人叫住他。


    一直与他交谈的有来有回,大方得体的人,此刻却突然变得怯生生的。


    “宿虎……死的时候……也像唐二那样惨吗?”


    他也许该说实话,可何必那么残忍?


    “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