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楼的故事落下帷幕，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杀伐之气，才缓缓散去。


    但它带给所有人的震撼，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弑君夺位，登顶魔界。


    这八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其中所蕴含的残酷与艰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李承乾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将自己的过往，当成故事一样，云淡风轻讲述出来的红发魔神，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是一个，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绝世枭雄。


    他有野心，有实力，更有，一颗永不退缩的强者之心。


    这样的存在，如果不能收为己用，那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毁灭。


    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幸运的是，现在，这把最锋利的刀，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


    “一个不错的故事。”


    李承乾再次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语气依旧是那么的波澜不惊，仿佛在听一个说书人讲故事。


    “看来，你已经达成了你的目标，站到了魔界的最高处。那里的风景，如何？”


    李承乾的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是在试探。


    他想知道，重楼在成为魔界至尊之后，心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一个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当他征服了一座高山之后，他的目光，必然会投向，更高，更远的山峰。


    重楼听到李承乾的问题，那张俊美邪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


    落寞。


    “回大帝，那里的风景，很美。”


    “但，也很……无聊。”


    无聊？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你费尽千辛万苦，杀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好不容易站到了权力的顶峰，结果，你跟我说，很无聊？


    这是在凡尔赛吗？


    “怎么个无聊法？”


    李承乾饶有兴致地问道。


    “因为，再也没有，能与我一战的对手了。”


    重楼的眼中，那股刚刚还炽热无比的战意，此刻，竟变得有些暗淡。


    “在我登临魔尊之位后，整个魔界，都臣服在了我的脚下。再也没有人，敢于挑战我的权威。所有的魔王，见到我，都只会瑟瑟发抖。”


    “我曾经以为，站到最高处，就能看到最美的风景。”


    “可我错了。”


    “当我真正站上去之后，我才发现，高处不胜寒。”


    “那种，举世皆敌，却又举世无敌的孤独，比血海中的吞噬，比骸骨平原上的厮杀，更让我感到……痛苦。”


    “我开始怀念，那些与我生死相搏的敌人。我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重楼的这番话，让下方的南宫仆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追求的，是天下第一。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成为了天下第一，到时候，又该做什么呢？


    没有了可以追赶的目标，没有了可以挑战的对手，那样的天下第一，真的有意义吗？


    她看着城楼上，那个同样感到孤独的红发魔神，心中，第一次，对“无敌”这两个字，产生了怀疑。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神界的头上？”


    李承乾一语道破了天机。


    重楼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那样子，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家长抓包的孩子。


    “是的，大帝。”


    “魔界已经没有能让我提起兴趣的对手了。于是，我便将目光，投向了，传说中，强者如云的神界。”


    “我听闻，神界之中，有一位，号称神界第一神将的存在，名为‘飞蓬’。他手持一杆镇妖剑，镇守南天门，万年以来，未尝一败。”


    “我当时，就想，这，一定是一个，值得我出手的好对手！”


    飞蓬！


    当这个名字，从重楼的嘴里说出来时，听风苑内的景天，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刚刚恢复正常的瞳孔，再一次，变成了璀璨的银色！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南天门前，一个身穿银甲，手持长剑的神将，正与一个红发魔神，酣战不休。


    剑气与魔焰交织，神力与魔气碰撞。


    他们从南天门，打到神魔之井，又从神魔之井，打回天界。


    他们是宿命的对手，也是，唯一的知己。


    “重楼……”


    景天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景天？你怎么了？”


    一旁的唐雪见，被他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


    “没什么。”


    景天摇了摇头，强行压下了脑海中那翻涌的记忆。


    他看着朱雀门的方向，心中，却生出了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想要去与那个红发魔神，再战一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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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之上，李承乾自然也注意到了，从听风苑方向，传来的一丝微弱的神力波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有意思，飞蓬也苏醒了吗？”


    “看来，朕的长安城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他没有点破，而是继续，听着重楼的讲述。


    “于是，我便撕裂了神魔两界的屏障，打上了南天门，指名道姓，要挑战那个飞蓬。”


    “飞蓬，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他的剑法，是我生平仅见。他的神力，也精纯到了极点。”


    “我们两个，大战了七天七夜，不分胜负！”


    “那是我成为魔尊之后，打得，最痛快的一场！”


    重楼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无比畅快的笑容。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只可惜，我们这场战斗，被一个，不识趣的家伙，给打断了。”


    重楼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爽。


    “神界的那个鸟皇帝，以飞蓬‘私通魔族，**’为名，要将他贬下凡间，轮回百世。”


    “我当然不干了。我唯一的对手，怎么能就这么没了？”


    “于是，我便大闹了一场，想把飞蓬给抢回来。”


    “然后……然后，您就出现了。”


    重楼看向李承乾，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小学生见到班主任的恭敬与……


    一丝畏惧。


    “您当时，就站在凌霄宝殿的门口，看着我，说了一句，‘孽障，安敢在此放肆’。”


    “再然后，我就被您，一巴掌，从神界，拍到了这里，关了一万年。”


    故事，到这里，终于，和李承乾之前听到的版本，完美地衔接上了。


    李承乾听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脉络。


    这个重楼，本质上，并不坏。


    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追求力量，渴望战斗的，武痴。


    这样的人，最好掌控。


    只要能给他，找到足够强大的对手，他就会，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


    而现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


    强大的对手。


    西陵神殿的昊天。


    书院的夫子。


    还有那些，隐藏在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诸天万界的“玩家”。


    李承乾感觉，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