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随秋长眠

作品:《来年岁岁逢

    “余岁安,我最近发现,你越来越会安慰人了,一点儿也没有刚认识那会儿的刻薄。”


    余岁安没有反驳,一味低头捣鼓手中的相机,“昨天在救助基地拍的小动物们,你要不要看?”


    谢恒躺在床上兴奋地点头,余岁安挪来旁边的板凳,坐在他床边,一张一张向他展示图片。


    绿野萌宠港湾是谢恒带她去的,那时候他还能自由行走。


    刚开始的时候,余岁安很惊讶,觉得这人的爱心有些泛滥,都快自顾不暇了,还对这些动物保持怜爱。


    “这就是所谓的好人命不长吧。”他专注着给毛发打绺的狗狗梳毛,一边自我调侃。


    余岁安撇撇嘴,从他骨瘦嶙峋的手上抢过梳子,不言一语。


    “余岁安,以后我不在了,你能帮我过来看看它们吗?”谢恒坐在一旁看她笨拙的动作问。


    “没都没了,还要求这要求那的!”她力道不由加重,把狗狗梳疼得哼哼直叫。


    “你可别这么粗鲁行不行?”谢恒笑着提醒。


    余岁安嘴虽然硬,但在谢恒行动不便后,她倒是自主地隔三差五去,会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她的主治医生对她越来越好的精神状态十分满意,鼓励她可以多多跟小动物接触。


    而对于谢恒越来越孱弱的身体,她内心还算平静,因为在认识的开始,他就一直在提醒她:其实每个人从出生开始,都在走向死亡。


    只是他的形式比较可悲而已,所以,没必要为即将死去的他感到悲伤。


    后来,谢恒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


    黄珊桦红肿着一双眼递给她一封牛皮色的信封。


    余岁安一个人来到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天台上,微颤着手打开来。


    岁安:


    展信佳!


    在生命即将枯竭的尽头,没曾想还会遇到这样有趣的你。


    刚开始会觉得你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不怕你笑话,第一次见面,听你说那些不知所云的话,我真怕你是个疯子,哈哈哈。


    第二次见面,你说你要来我病房,我以为你只是说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可是随着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厚,我又开始担心,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我的身体,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一觉不醒。


    明明知道你经历了怎样的悲才导致被困在医院里,而我,也许只会在你深深的伤口旁再添一刀。


    但我的生活太过于苍白单一,单一到除了无休无止的治疗,就再也搜寻不到别的。


    你是我生平中第一朋友,也是最后一个。


    很抱歉,我这样自私。


    于是,我一边提醒你我会死,一边期盼你每次的到来。


    俗话说,人不能只靠回忆活着。


    但是,人只有拥有回忆才算是活着。


    而我活着的所有记忆,会随着我的肉体死去而消散。


    但你不同,


    所以,我不停地带你去我毕生所去的地方,至少你以后想起我,才不会单调的只想到冷冰冰的病房。


    书上说,生命的消逝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


    所以,我又自私了一回。


    安安,我想在你的回忆里活久一点。


    明知这样只会让你痛苦,但......你会记得我的吧?


    但恳请,不要为我的死去而悲伤,只要你没有忘记我,我就永远在你身边。


    祝你往后,平安顺遂,余生无忧!


    一滴又一滴泪,晕染了信纸上的字迹。


    夕阳西下, 放眼望去,天际残阳渺渺,远处的枫叶枯黄一片,风轻轻一吹,便漱漱而下。


    原来,已经入秋了。


    谢恒,也,随秋长眠,成功地活在了她的心里。


    ……


    宋听年不知道余岁安这两天怎么了,总是动不动眼睛就红红的。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忧心地问。


    “没有,可能是画图,眼睛累了吧。”她抱歉地朝他笑笑。


    有些回忆,是专属某一个人的,分享这种事,她做不来。


    宋听年抿唇,走到吧台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你要是忙,就别管我了。”她已经调整好心态,坐在电脑前,输入数据。


    宋听年颔首,目光驻足在她脸上好一会儿,进了书房。


    电脑的光打在她脸上,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根本心不在焉。


    在连续几次输错数据后,余岁安长长地叹一口气;


    拿起手机,点开聂磊的微信,犹豫着发:最近过得好吗?


    消息石沉大海。


    自从得知他跟谢荣DNA的匹配相似度为99.7%后,她心中又惊又喜,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贸然去打扰他。


    那个项目,你拿下了吗?


    她再次编辑了条消息过去,以为结果同样杳无音信。


    聂磊:能出来陪我喝一杯吗?


    余岁安捏着手机,咬了咬下唇,发了一个好过去。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到书房门前,轻敲了几下门。


    “进。”宋听年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往门外看。


    “我现在有事,得出去。”


    宋听年蹙眉,看她打扮齐整的样子,不像是来报备,而是通知,“什么事?”


    余岁安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我朋友那边遇到了点事。”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他想问是不是聂磊,但是话到嘴边,惊觉不妥。


    门很快关上。


    宋听年再也无心工作,他把自己仰靠在办公椅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苍白的灯打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上去森冷阴郁。


    余岁安以为聂磊是自己一个人在酒吧,等到了之后,才看到几个熟悉面孔;


    一个是文远,另一个是前几天和宋听年去吃饭时在电梯遇见张喜那一帮人中的其中一个男人,当然,还有张喜,其余的,她不认识。


    她一进去,就被周围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聂磊见到她,神色闪过意外,有种‘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错愕。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她噙着笑,走到他身边坐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他。


    聂磊显然喝得有些多了,脸颊绯红,他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确实是自己微信发出去的消息。


    “我......我没有给你发过这样的消息......”他刚才上厕所,手机放在桌面上......


    想到此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拧眉朝张喜看过去,只见她笑意盈盈地品着手上的酒。


    “没关系,来都来了。”余岁安淡漠地迎上她挑衅的目光,同样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