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江风御雪

作品:《仙君总想把我推给情敌

    “等等等!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来抢亲的!我只是路过!”


    马背上跳下的新郎手指骤然收紧,他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魏风……你活着回来了……”


    “松手!快松手!你想害死我吗?”


    我拼命挣扎,压低声音吼道:“结婚就好好结,别拉无辜路人垫背啊!”


    他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声音沙哑又眸光深情。


    “你没死……你回来了……我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我:“???”


    大哥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大哥!大人!活祖宗!你先松手行不行啊!”


    我急得额头冒汗,眼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


    “吉时不能误,你先成亲!有什么恩怨,咱们秋后算账!不对,日后再谈!”


    江御白深情款款,摇头拒绝:“不,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四年……”


    我:“……”


    这到底什么情况?!


    双方争执不下,眼前的男人死死抓着我的不放。


    街上的路人听到热闹哄拥而至,感觉整个京都百姓都来凑热闹,我站在最中心听得心烦。


    眼看闹剧越闹越大,我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雪白,心底一直呼唤他的名字。


    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视线。


    他看向我,眼神中有淡然无比的无奈。


    “他是你要寻的最后一人,江御白。”


    识海里响起的声音如冰锥刺入,我猛地咬住后牙。


    “骗子……你又故意陷害我!”


    “命定而已,顺应天命。”


    “不许用同样的话糊弄我!”


    远处的仙人广袖垂落,仿佛从未开过口,可视线却缓缓掠过被仙术凝滞的喜幡、悬在半空的炮仗碎屑,最后定格在我被攥出红痕的手腕上。


    时间静止。


    柳砚清没有选择靠近我,隔着空间柔声安慰。


    “我在,会误事。”


    “骗子!你又骗我!我讨厌你!”


    我在识海里嘶吼,喉间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被他带走的玉笛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个圈。


    “记忆尚未补全,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哼!”


    灵光溃散的刹那,满街百姓如梦初醒。


    “我怎么在这儿?”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江御白茫然松开手,却在看清我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缩。


    他嘴唇颤抖着,竟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抚上我脸颊,幸好被我一个妖娆侧身给躲开。


    “吉时不能耽搁……”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我趁机抽回手,强笑道:“这就对了嘛。江大人快回迎亲的队伍吧。”


    “嗯……”


    他踉跄后退两步,喜服上的金线在夕阳下泛起血色的光。


    走出很远,他忽然又回头望来,嘴角扬起一个温柔似水的笑,用唇语道:“你还活着,真好。”


    我怔在原地,思绪恍惚。


    这个孩子……鬼附身了?前后差距怎么这么大?


    江御白的婚礼办得极尽奢华。


    红绸如血,从江府鎏金正门蜿蜒至内院,赤枣喜糖在地上铺成星河。


    连府中百年老树的枝桠上都系满了朱砂写的祈愿符。


    我蜷在廊柱阴影里,看着那对新人手持玉圭,在祖宗牌位前深深叩拜。


    江家是赵国数一数二的富商,其产业遍布各州府。


    江御白,江家独子,与京都商贾之女强强联姻。


    据传闻,这场婚礼早该在四年前礼成,谁料江御白途中认识了一女子,非说那女子尚在丧期,不得成婚。


    我站在江家宅院的一根梁柱后,盯着祭拜祖先的男女,脑海中穿插着听来的传闻。


    “我已经弄不清时间……今夕是何年了。”


    又是这样。


    混乱的时间,错位的记忆,我像被困在一场反复醒不来的梦里,唯一能确定的是——


    这一次,祸端依旧因我而起。


    柳砚清静立身侧,默然不语,冰凉的指尖轻轻勾住我的食指。


    “不要总让自己陷入困境。”


    我猛地扭头瞪他。


    “骗子!”


    怒意骤起,我抬腿便朝他后腰扫去。


    仙人轻笑,身形微侧,衣袂翻飞间已避开我的攻势。我不依不饶,借力一拽,他顺势倾身而来,我屈膝直逼他腹间:“不许躲!”


    柳砚清手腕轻转,掌心稳稳抵住我的膝击,反手便将我压向廊柱。


    垂落的发丝扫过我因怒意发烫的脸颊,他嗓音低缓,带着几分无奈。


    “这儿不是闹事的地方,乖一点。”


    “还不都怨你!告诉你,我这次没那么容易消气的!我也要学师尊当初在医鹿山对我那样对你!”


    “待会儿想吃什么?”他忽然问。


    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答:“吃、你!”


    他低笑,指尖轻轻戳了戳我饿得发瘪的肚子:“此事……留待夜深再议。舟车劳顿,当真不饿?”


    “……饿。”


    肚子咕噜咕噜叫半天了。远处酒宴倒是摆满佳肴,可惜我品尝不到。


    我气势骤减,却仍不甘示弱。


    “怎么?良心发现,想用美食收买我?”


    “身无分文之人,似乎没资格讨价还价。”他眸中含笑,可以调侃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此番确是赔罪。”


    “那我要吃京都最贵的酒楼!住最贵的客栈!”


    “修道之人,身无长物。”


    我眯起眼,恶意满满地提议:“没钱好办呐,仙人不如给店家施个障眼法?或者支个摊子悬壶济世,赚足了银两再去还债?”


    柳砚清摇头,眼底却漾开一丝纵容。


    “就你鬼主意多。”


    “谁让你总惹我!”


    我扯了扯他的手臂,晃着身子轻轻转了下仙长修长的身子。


    “下次再敢跑,我的‘鬼主意’可不止这些!”


    我们这般肆无忌惮地斗嘴,喜宴上却无人侧目。哪怕身后有喜娘跑过,也选择忽视。


    想来,又是这仙人使了什么隐匿的术法。


    “啊——饱了!”


    从京都最贵的酒楼出来时,漫天星子已缀满夜空。


    我们十指相扣,沿着灯火阑珊的长街漫步,任春风裹着市井的喧嚣拂过衣袂。我仰头望着仙人清隽的侧颜,忽然起了玩心。


    “砚清!”指尖戳向他腰间,“我想看颜卿本来的模样”


    他轻轻摇头,指节在我掌心摩挲:“并无不同。”


    “骗人!明明我瞧着就不一样。”


    “是你眼中不同。”


    “啊?”我瞪圆眼睛眨了眨,“你是在说我修为浅薄吗?”


    “又曲解我意。”他无奈叹息,“不过施了障眼法,才叫你看出差异。”


    “……只对我有效的障眼法?”


    莫名地,心口窜起一股无名火。我倏地抽走手抱在胸前。


    “呵,仙人当真好手段,将我耍得团团转呢。”


    行至白日里经过的石桥,我忽然被岸边一株垂柳吸引。不由分说拽着他来到树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踮脚环住他的脖颈,将未尽的话语尽数封缄于唇齿之间。


    “让我尽兴了……就告诉你星辰弟弟的名字。”


    “是哥哥。”


    “什么?”我猛地揪住他的衣襟,“是哥哥?!你如何知晓的?!”


    “我的骨血,自然清楚。”


    “也是我的骨肉,我偏不知!”我恼得去咬他下巴,“休想转移话题!老实交代!”


    “最贵的酒楼尝过了,最贵的客栈也订下了……”他指尖抚过我发烫的耳垂,“还想要什么?”


    “你。”


    说完害臊的话,心底忽地升起无缘由的落寞。


    患得患失,便是如此吧。


    我垂眸看着砚清苍白的手背,泛白无温的掌心,悲从中来。


    “总觉得明日醒来,你又会不见……”


    柳砚清揽住我的腰肢猛然贴近,夜风掀起他雪白的衣摆,将我们缠绕成难分彼此的模样。


    “你知道我会一直在的。”


    “可看不见你的时候,这里总是空落落的。”


    我攥紧他胸前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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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进他身体里。


    “你到底什么时候告知我一切啊……就我,一无所知……”


    次日,我缩在茶楼最不起眼的角落,压低斗笠,恨不得整个人嵌进墙缝里。


    江家的侍从满城找我,拿着画像四处问过路的人,不晓得还是我是什么通缉犯呢。


    见他们走远,我才舒了口气,转进临街的茶楼。可不能错过了今日茶博士准备两女争一男的爱情故事。


    刚端起茶盏,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


    抬头,江御白那张俊脸近在咫尺,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把我烫穿。


    “魏风!”


    “江、江大人……好巧。”


    我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往一旁挪动,不敢看他炙热的眼睛。


    “新婚第二天就满城追着一个姑娘跑,您不怕京都百姓看笑话吗?”


    他充耳不闻,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上上下下细细打量我。


    “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我猛地抽回手,故作平静道:“江大人,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您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若不是当年你见到贺家三将军,二话不说就要去报恩,结果……”


    他喉结滚动,眼眸低垂,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们再收到你的消息,已是死讯。”


    “报恩?”


    我眯起眼,迅速在脑中串联线索。


    “所以四年前,江大人也知道我和贺祈源的婚约?”


    他瞳孔骤缩,仿佛被我捅了一刀,大惊失色。


    “你、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提?!魏风!你都不觉得亏欠我吗?!”


    啊……又是个上门来讨债的,幸亏我早有准备。


    我颔首诚恳道:“抱歉,我不记得和您有过什么。而且您都成亲了,这些旧事不该放下了吗?”


    “哪儿放得下!”


    他突然闷哼一声,别过脸去。


    “你先抛下我的,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江大人,还是个傲娇啊。


    我顿感棘手,平生第一次对付这等性子的娃娃,只好敷衍地拱手赔笑。


    “是是是,您说得对,是我不好。”


    江御白更气了,嘴唇抿成一条线,眼角却偷偷瞟我。发现我在看他,立刻“哼”地一声把头扭得更远,活像只炸毛的狸奴。


    “那个,江大人?您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发泄这些年的怨气吧?”


    “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那……我该怎么赔罪?您总不缺银子吧?”


    要钱我也没有。


    他忽然转回头,目光灼灼:“你住到江府来。”


    “……嗯?”


    我差点被茶水呛死。


    “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你昨天刚拜过堂啊!”


    “没忘。”


    他理直气壮,丝毫不介意我所谓之事。


    “又没让你嫁进来,只是住下,省得我天天派人满城搜你。”


    “不是……您……您一个新婚燕尔的男子,强邀陌生女子入府……成何体统!能不能考虑一下名节?!”


    “我不管。”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你喝完手中这杯,就跟我走。”


    简直不可理喻!


    我彻底怒了,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你以为你是谁?!仗着家大业大就能为所欲为?所有人都得顺着你是不是?!”


    然后……


    我把人骂哭了。


    “呜……哇啊啊啊——”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江大人,突然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街边路人、茶楼听客纷纷驻足回首,探头寻找声源。


    “我寻你四年,日思夜想,你就这般待我……”


    “不是我——”


    “呜啊————”


    啊啊啊啊啊,脑子快炸了。


    我手忙脚乱去捂他的嘴,五官皱成一团赶忙安慰:“别哭了!好好好,我跟你走!”


    哭声戛然而止。


    江御白抬起头,脸上半点泪痕都没有,一把拽起我就往外拖。


    “那走吧,午膳时辰到了。”


    “……?”


    这人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