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长安城，乱得没了章法。没人说得清是招惹了哪路邪祟，城里闹得沸反盈天，竟像是有僵尸在街巷里横行。可怪就怪在，那些聚在街面上成群结队游荡的人，瞧着眉眼身形，又半点没有传说中僵尸的青面獠牙模样。


    这桩异事顺着风传到云梦时，年节早已过了。


    来报信的是千蛊灵墟门的修士。他的门派远在南诏，此番本是云游至草原，谁料归途恰好撞见长安那股冲天的煞气。


    他辗转找了好几家门派求助，却都被婉拒——这般诡异的局面，竟无一人敢接手。没法子，他只能一路寻到云梦，想往玉露门派碰碰运气。


    偏巧，就在山门附近的山道上，他遇上了正结伴下山游玩的柒月与东方明月。


    东方明月瞥了眼来人的装扮，一眼便认出是千蛊灵墟门的修士。这门派远在南诏，他先前去魔界时，曾碰到一个千蛊灵墟门的修士。


    听对方说长安是僵尸作祟，东方明月心里的嘀咕更甚了。若论可信度，明明是蛊物作祟更说得通——毕竟传闻里长安那些僵尸看着分明是活人模样，所以那些人就不是僵尸，若不是僵尸，就能说明那些人是被蛊物操控的。


    可若是蛊物作乱，第一个该怀疑的便是眼前这修士。


    可转念一想，若真是他搞的鬼，又何必主动找上门来自首？千蛊灵墟门的人虽善用蛊术，却也不至于蠢到自投罗网。


    只是这人来得太过突然，说辞又透着蹊跷，东方明月实在没法轻易信他。


    沉吟片刻，他没多言，只淡淡道：“跟我来。”


    随即转身带着人往长生峰去——眼下既不能轻信，也不能放走这唯一知情的线索，先带回山门再细查才是稳妥之策。


    山径蜿蜒，三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从山脚登上长生峰顶。


    峰外的庭院里，潮生正与闻人月白相对而坐，一壶清茶袅袅冒着热气，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惬意。


    “师尊。”东方明月一踏上峰顶，便收敛了方才的审视之色，语气里带着几分晚辈对师长的恭敬——毕竟，在长生峰上，他总得给足闻人月白面子。


    “哦？”闻人月白抬眼望去，目光落在不远处走来的三人身上：柒月与东方明月并肩而行，身后还跟着个高挑的身着异服的修士。


    他微微挑眉，认出那服饰正是千蛊灵墟门的样式。


    一旁的潮生虽已鲜少外出走动，但年轻时也曾游历四方，对千蛊灵墟门的修士并不陌生，此刻见了来人装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闻人月白望着那身熟悉又陌生的服饰，一时有些发怔。他虽才二十多岁，却已有十余年未曾见过这般装束的修士了。光阴倏忽，如今再见，竟生怅然。


    那修士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院内二人恭恭敬敬行了个江湖上通行的抱拳礼。


    “二位前辈安好，晚辈乃千蛊灵墟门归期掌门座下门徒，名唤浮云。”他声音清朗，礼数周全。


    “长生峰主，闻人月白。”闻人月白抬手示意他免礼，语气平淡无波。


    一旁的潮生也颔首应道：“问鹤峰主，潮生。”


    二人自报身份时用词平实，并无多余修饰，听来反倒更显坦荡，毕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不需要太多的词藻，一提名字，大都知晓。


    浮云连忙拱手：“晚辈久仰二位峰主大名。”


    潮生抿了口茶，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师尊归期，如今身体如何？”


    浮云一愣，眼中闪过讶异：“前辈竟识得家师？”


    “年轻时在南诏打过交道。”潮生语气平淡，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


    提及师尊，浮云脸上添了几分忧色：“家师身子近些年愈发不济，晚辈此次云游，本就是想寻访些灵丹妙药为他补养。”


    “巧了。”潮生抬眼，语气笃定，“我问鹤峰药圃里什么珍稀药材都有，你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浮云闻言又惊又喜，忙起身作揖：“早闻云梦玉露门派问鹤峰长老医术通神，药材更是世间难寻，晚辈此次能遇上前辈，真乃天幸！”


    禁术疑云


    闻人月白忽然抬手打断：“你此次寻来，难道只为求药？”


    东方明月在旁接话，将方才听闻的消息简略带过：“他说长安那边像是闹了僵尸。”


    浮云连忙补充：“确有此事。只是寻常僵尸皆是死物，可长安那些游荡的东西，看着分明是活人的模样。”


    潮生指尖在茶盏沿轻轻一点：“若不是僵尸，便只剩两种可能。”


    柒月好奇追问：“哪两种？”


    “蛊物。”闻人月白语气笃定，目光扫过浮云。


    浮云立刻摇头否认：“绝不可能！我们千蛊灵墟门弟子入门第一课，便是修炼辨蛊之术，无论何种蛊物附身，一眼便能识破。晚辈亲眼看过，那些人身上并无蛊气残留。”


    东方明月转向潮生：“既不是蛊物，问鹤长老说的另一样是什么？”


    “提线木偶术。”潮生缓缓吐出五个字。


    柒月与浮云皆是一愣：“何为提线木偶术？”


    闻人月白脸色沉了沉，开口道：“幼时随师尊学艺时，他曾提过这门术法……”


    “那可是禁术！”潮生闻言愕然，茶盏微微一晃，“早已失传多年了。”


    “我并未学。”闻人月白语气平淡，眸色晦暗不明。


    东方明月挑眉：“为何不学？”


    “废话。”闻人月白瞥他一眼，“一来失传了，二来这术法入门第一步，便是要以秘法操控死人。”


    “是操控死人？他不是说长安城的那些僵尸是活人?”东方明月追问。


    潮生接过话头，声音凝重：“初级阶段的确只操控死人，可一旦修至高阶，便能直接操控活人。被操控者会像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更可怕的是——若有心术不正之人法力不足，便会专挑法力强悍者下手，借其身躯行恶事。”


    “这也太歹毒了！”柒月听得眉头紧蹙，忍不住低呼。


    闻人月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里满是嫌恶：“所以我从不碰这等术法，太过腌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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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明月忽然低呼一声，神色骤然紧张：“若是这提线木偶术真能操控活人……那我们当中，会不会有人已经被操控了？”


    潮生点头，语气平静：“不排除这个可能。”


    话音刚落，东方明月、柒月与浮云三人几乎同时往旁边挪了几步，下意识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戒备。


    闻人月白见状反倒笑了笑，开口缓和气氛：“可能性是有，但也不难分辨。被操控的人多半失了神智，脸色会显得木讷，连表情都透着僵硬，一眼就能看出来。”


    柒月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笑道：“吓我一跳，那就好！”方才那瞬间的紧张感散去，她看了眼还保持着距离的东方明月和浮云，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此次长安动乱非同小可，叫上祁风和玄月一同前往吧，人多总归稳妥些。”闻人月白沉吟道。


    东方明月立刻应道：“好，我这就去青霄峰找祁风长老。”


    柒月也接话：“那我去寻叶姐姐。”


    潮生挥了挥手，语气简单直接：“去吧，早去早回。”


    两人应声点头，转身便往不同的山道而去。庭院里霎时只剩闻人月白、潮生与浮云三人，茶香袅袅中，长生峰的风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沉静。


    没过多久，叶玄月便先一步到了，柒月跟在她身后，不知何时竟把无悲也一并带了来。


    “师尊，问鹤长老好。”叶玄月先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目光随即落在一旁穿着异服的浮云身上，带着几分疑惑。


    “嗯。”闻人月白与潮生各自颔首回应。


    浮云见状，主动将此次长安之行的缘由简略说了一遍，末了不忘叮嘱：“还有，需得小心提线木偶术。”


    叶玄月郑重点头：“多谢提醒。”


    又过了片刻，祁风被东方明月半拉半拽地来了。


    “长老好。”叶玄月见了祁风，再次行礼。


    “哦，好好好。”祁风随意点了点头，转头冲闻人月白与潮生拱手，“二位峰主好啊。”


    “好。”闻人月白应了一声。


    潮生看着他，温声道：“此番去长安，你且悠着点，毕竟年纪轻。”


    祁风一听不乐意了：“那月白也是二十多岁，我只是比他小一点，他是峰主，我也是青霄峰主啊。”


    东方明月在旁插了句嘴：“可你像三十多的。”


    “那是皮肤黑显老！”祁风瞪他一眼，又冲闻人月白抬了抬下巴，“别看你师尊皮肤白，其实还比我大两岁，只是瞧着比我嫩。”


    正说着，旁边的浮云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您好，晚辈是千蛊灵墟门的浮云。”


    祁风摆了摆手：“不用多讲，东方明月路上都跟我说了。”


    浮云仍不忘提醒：“那便好，记得留意提线木偶术。”


    “谢了兄弟。”祁风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庭院里人渐渐齐了，去往长安的队伍总算凑齐了数，此刻空气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