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排长在小嫂子那得了命令后，回到军营，特地嘱咐在电话转接室值守的女兵：


    “姜营长如果来电话了，一定告诉他，说我有事找他，还有，及时通知我。”


    “是。”


    但是过去好几天，一直没有姜营长的音信。


    连杨排长都有些着急。


    营长你快回来，嫂子想你啦！


    想你给她暖被窝啦！


    一想起小嫂子大方承认的样子，杨排长就磕一脸。


    姜营长跟小嫂子实在是太般配了。


    又过去几天，这天夜里，刚响过熄灯号，转接室里有个女兵悄悄进了宿舍，让杨排长过去接电话，说姜营长找她。


    杨排长披上衣服就去了。


    刚到转接室，女兵们立刻把电话听筒交给她：


    “喂，姜营长？”


    “杨排长？”


    “是——”可算是等到姜营长了，杨排长不等对面说什么，赶忙道，“姜营长，你一直没回来，嫂子在找你。”


    “她问起我了？”


    “嗯，她说，咳，她说，她想你了，让你赶紧回来给她暖被窝。”


    “……”


    电话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对面一声低沉又带着忧伤的：


    “知道了。”


    除此以外就没了。


    杨排长还等着姜营长交代几句贴心的话呢，但姜营长什么都没说。


    真替小嫂子不值啊。


    杨排长主动问：


    “要不要我去喊嫂子过来？”


    “不用，杨排长，现在有别的任务。”


    姜慕辰的语气格外郑重。


    杨排长听出了事情非比寻常：


    “姜营长你说。”


    “紧急调动二营一连全体战士，二十分钟后在营区外集合，会有卡车接应他们，要注意秘密行动，不要惊动任何人。”


    尽管脑中闪出一千个问号，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杨排长只回复一个字：


    “是。”


    “紧急调令会有人跟李团长接洽，你只需要负责把人送到就行。”


    “是！”


    挂断电话，杨排长按照吩咐，立马行动。


    到一连宿舍找到连长邝云山。


    邝云山接到通知，立马召集全连战士整顿行装，几分钟后在门外集合。


    浓重的夜色下，所有背着行军包的战士，如同隐藏在暗夜里的魂魄，只在行军时发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杨排长将人送到大门口处。


    门外一片安静，探照灯下，一切照常，看不出半分异样。


    等走近了，才看见团长李大炮居然站在门口，亲自看守一侧的小门。


    等人来了，将小门打开，放二营一连的战士出门。


    看那迷糊的样子，李大炮似乎也对这次突击行动一无所知。


    全体战士出了门外。


    黑暗里，突然亮起一束灯光。


    杨排长、邝云山二人朝着灯光前进。


    来到面前时，那束灯光朝旁边一晃，晃出路边一辆军用大卡，一道清晰的男声传来：


    “上车！”


    “调令呢？”杨排长问。


    对方没有拿出调令，而是，又将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脸照了一下。


    杨排长在心底惊叫了一声：


    沈辉？


    来接应他们的人，居然是沈辉？


    “还用调令吗，某人可是说了，我这张脸就是调令。”


    杨排长没说什么，朝邝云山点头。


    邝云山朝战士们一挥手：


    “上车！”


    后车门拉开，全体战士训练有素的爬上大卡车。


    这边，杨排长才跟沈辉说上话：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沈辉有些吊儿郎当的语气，打破了半夜突击行动的严肃紧迫。


    “姜营长呢？”


    沈辉忽然坏笑了一下：


    “老姜这回捅大篓子了，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虽然知道沈辉这人向来咋咋呼呼，他说的话不能全信，但杨排长还是吃了一惊：


    “他不是去边防线上检修通信设备了吗，能捅什么大篓子？”


    “他自己出发的时候，也以为真的是去检修通信设备。”


    “……”杨排长等着沈辉继续说下去。


    但沈辉没再透露别的，只笑嘻嘻的说：


    “要是颜家大小姐守了寡，老杨你一定要帮我撮合撮合啊，我不比老姜差的。”


    “放你狗屁！”杨排长大骂一句。


    还没来得及上车的战士不由自主往这边看了一眼。


    杨排长立马闭了嘴。


    沈辉也不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折叠起来的信封，交给杨排长：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看，老姜这回连遗书都写好了，如果他回不来了，把这封信交给颜家大小姐，这是他亲自交代的。”


    杨排长“咯噔”一下，心脏像灌满铅似的，一个劲往下坠。


    她伸手，接过那封信。


    手指都有些发抖。


    那边战士们全部上了车，沈辉晃了下手电筒，看见车后面没人了，走到车后面，将后门关上。


    “走了——”


    快速爬上副驾驶。


    卡车发动，在昏沉的夜色中出发了。


    轰隆隆驶向未知的黑暗。


    剩下杨排长捏着那封信，有些不知所措。


    耳边回荡起小嫂子那句“顺便让他早点回来，说天冷了，让他赶紧回来给我暖被窝”。


    小嫂子还眼巴巴在家等着姜营长回来给她暖被窝啊。


    可是，姜营长连遗书都写好了。


    想到一无所知的小嫂子。


    又想到刚刚姜营长打电话回来——


    杨排长后悔，刚刚不该告诉姜营长说嫂子想他了。


    如果姜营长此刻在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恐怕只会让姜营长更加牵挂吧？


    不，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一定是沈辉那王八蛋故意夸大其词把情况说严重了。


    和平年代，还有什么送命的事？


    军人的刚强，让杨排长迅速收回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将信封装进上衣内口袋里，转身回到军营。


    门口处，李大炮还站在那，目光探寻的望着杨排长，似乎等杨排长说些什么。


    但杨排长什么都没说，只给李大炮敬了个礼就回去了。


    杨排长惴惴不安的回到宿舍，趴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拿出那个信封。


    信封上写着几个字：


    妻颜墨卿亲启。


    是姜营长亲笔写的字迹。


    杨排长的心揪了起来。


    要是姜营长真的回不来了……


    没事的，姜营长命硬，几千米高原作战，跟敌人硬碰硬，都活了下来。


    现在和平年代，在自己国家，不可能出问题的！


    小嫂子一定能等到他回来！


    两人一定能再团聚！


    杨排长不断安慰自己，但这一夜，还是睡的很不安稳。


    第二天再到颜墨卿那，看颜墨卿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不敢直视。


    颜墨卿发现了她的不安，问道：


    “杨排长，姜营长来电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