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颜墨卿。


    抬头看去，是背着军绿斜挎书包的李大丫，骑了一辆半新的女式自行车，似乎要去上学。


    看见他们，李大丫从街对面骑了过来。


    到了颜墨卿面前时，怯怯叫了一声“姜营长”，不敢去看，目光只在颜墨卿脸上打转。


    “大丫，今天开学了？”


    “嗯，今天开学。”


    “今年是上高三了吗？”


    “是，明年就能考大学了。”


    考大学？


    上次在招待所里，李大丫好像就说过自己想要考大学，但那时候颜墨卿的关注点都在李大丫考大学，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讨好她爸爸。


    这时候又听到考大学，才想起，未来十年，全国高校招生考试都停止了。


    要十年之后才会恢复。


    李大丫的梦想怕是要破灭了。


    颜墨卿刚要开口提醒一下，李大丫先开口了：


    “姐姐，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都想通了，你说的对，无论我多努力，做的再好，在我爸心里，永远比不上他儿子。”


    好家伙，好多天前说的话，到现在才回过味。


    但是也不错了，能彻底醒悟过来，多晚都不算晚。


    “我那天跟你说那些，不是为了挑拨你们父女俩的关系啊，也不是为了让你放弃自己，你可以继续努力，做更好的自己，但目的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而是得到你自己的认可。人生最大的成就，是肯定自己的人生。”


    李大丫又像是醍醐灌顶似的，一脸受教的点头：


    “对，姐姐你说的太对了！”


    李大丫从没听过这样的言论，她以前听到的，都是人生的意义在于奉献，在于为他人燃烧自己的生命。


    第一次听到，人生最大的成就，是肯定自己的人生！


    这么一想，好像很多事情都通透了。


    “姐姐，你说的话真的好有哲理。”


    颜墨卿心虚的笑笑，都是后世一些耳熟能详的心灵鸡汤罢了。


    只怪这年代的人思想太单纯、太专一，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们觉得新鲜。


    “所以，我还是要考大学，但不是为了我爸，而是为了我自己！”


    “大丫，那个，人生的出路，不是只有考大学一条，我听说今年取消了大学招生，什么时候恢复还不一定，最好做两手打算。”


    “两手打算？”


    “对，比如，”颜墨卿目光斜瞥见身旁姜慕辰身上的绿军装，病急乱投医的胡乱扯了个主意：


    “比如，你可以参军，你爸是是团长，你是大院子弟出身，参军的话很有优势。”


    “可是我爸说，女兵在部队没有前途，晋升的机会很少，除了医疗兵，文艺兵，别的部门都是男兵的天下。”


    “那就在男兵的天下里杀出一条出路嘛！”


    “……”


    李大丫还在为颜墨卿奶凶的口吻而愣神。


    吱哟一声自行车刹车声。


    另一辆自行车停在旁边，车上一个中年男人叫道：


    “大丫。”


    而后这人才很客气的朝姜慕辰打招呼：


    “姜营长，这位应该就是姜营长的爱人了吧？”


    颜墨卿以为这人也是部队里的，等着姜慕辰介绍，但是看了姜慕辰一眼，姜慕辰似乎也不认识这人是谁。


    李大丫开口了：


    “徐教练。”


    猜到姜营长可能不认识这个徐教练，李大丫给两人介绍道：


    “姐姐，这是我们家属院的徐教练，他是县体委的，去过我们学校教我们打乒乓球，他爱人是部队后勤股的方股长。”


    颜墨卿一听立马来了兴趣。


    只知道家属院里有军嫂，没想到，还有军姐夫呢！


    第一次遇到男方随军的。


    颜墨卿立马打招呼：


    “你好徐教练，我是颜墨卿，刚来家属院，还没见过你呢，以后请多指教。”


    徐教练笑笑，没想到这个传闻中的资本家小姐还挺热情大方。


    这两天，他也听到姜营长娶回一个资本家小姐的事，但是没能见到面。


    他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没有特意上门去看。


    刚才远远看见他们三个站在一起，就猜到这个看起来和李大丫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应该就是那个资本家小姐了。


    不过，徐教练要找的不是姜营长和颜墨卿。


    所以寒暄了几句后，就对李大丫道：


    “大丫，最近县体委打算组织一场向国庆献礼的乒乓球比赛，你们学校也会派人参赛，你球打的不错，我已经跟你们体育老师建议，让你打女双，怎么样？”


    徐教练都亲自找上门了，李大丫即便不想打，也要卖徐教练点面子，于是痛快答应了：


    “好，徐教练，我参加。”


    “那就说定了，对了，”徐教练又对姜慕辰道，“姜营长，这场比赛虽然是地方上组织的，但是军民一家亲嘛，部队里如果有会打乒乓的，也可以派人来参加。”


    姜慕辰点点头，没什么好反对的：


    “嗯，我回去问问队里有没有会打乒乓的。”


    徐教练感激的笑笑。


    李大丫看看时间不早，赶着上学，徐教练赶着上班。


    三组人就散了。


    颜墨卿、姜慕辰两人去招待所退了房间。


    又去照相馆拍了合影照，共拍了三组，有大头照，半身照，还有一张颜墨卿坐在那、姜慕辰站在她身后的合影。


    照相师傅见颜墨卿相貌姣好，拍照也很自然，又提议，免费送颜墨卿拍张坐着的单人照。


    照相师傅很期待成片，说拍满胶卷立马洗胶卷，让他们下午来拿照片。


    付了钱，两人又给京城家里打电话。


    电话先打到林寒章的办公室：


    “妈。”


    “慕辰啊？墨卿呢，墨卿在那边怎么样了？”


    “墨卿很好，我们已经顺利结婚，领了结婚证，也搬进家属院了。”


    “是吗——”


    “妈！”一声甜脆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哎，阿卿！”几千里电话线，都挡不住林寒章的笑意，“阿卿，在那边怎么样，慕辰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小两口对视一眼。


    “对你好就行，他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来骂他！”


    “好。”


    “对了，有件事，别嫌妈多管闲事，就是，你们暂时别要孩子，做个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