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结婚不需要照相，两人来到民政局只是把材料交给里面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见是军人，特意看了眼《结婚批准书》，就开始登记。


    对外面的人而言，结婚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终生大事，无比期待。


    但对民政局的人来说，一天要办理几十对，动作早熟练了。


    麻木无情又行云流水。


    最后，咔一声，砸上大钢印。


    “好了，恭喜你们正式结为革命伴侣。”


    “谢谢。”


    颜墨卿道了谢，拿上两张结婚证书，其实就是两张纸。


    纸上有红色暗纹，印着“勤俭节约、革命家庭”八个字。


    颜墨卿捧着结婚证，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似乎很平常。


    好像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做了一件平常的事情。


    但是抬头去看姜慕辰，只见姜慕辰眼里泛着水光。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就这么结婚了？”


    一路从申城到京城。


    从京城到东北。


    从书里到书外——


    终于拿了证，正式成为合法夫妻。


    虽然一直在等着结婚审批，但真正拿到结婚证那一刻，两人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民政局的人见两个人在你看我、我看你、相对傻笑的样子，觉得两人真是配一脸。


    “快看，那小两口，你看人家笑的多幸福。”


    “好久没见过来领结婚证笑的这么甜的了。”


    “是啊，今天上午来了一对，都要登记了，两人还在为了几床棉被的陪嫁大吵大闹，眼瞅着要黄了，结果还是领了证！”


    “哎——”


    颜墨卿冷不丁发现好多双眼睛朝他们看，这才拉着姜慕辰走了。


    “接下来应该干什么？”颜墨卿问。


    “结婚证给我，我拿着去政治部申请随军，然后申请家属房，还有，在部队结婚，按照惯例，要在俱乐部简单举行个婚礼。”


    颜墨卿见过电视上部队里的婚礼，没有酒席，就是一对新人向领导人的画像鞠躬，在众多战士面前宣誓，大家一起唱革命歌曲。


    仪式很简单。


    最多就是准备点瓜子和糖，还有应季的水果什么的。


    “行，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我想尽快，看看今天晚上行不行。”


    “那我去买点糖吧，到时候用来招待观礼的宾客。”


    “好，那现在就去。”


    正好快到吃饭时间，两人有时间逛一会儿。


    去了供销社，凭结婚证，不用糖票就买到三斤水果糖。


    先花完了结婚证给的额度，颜墨卿这才掏出糖票，另外买了五斤。


    八斤糖，装了一小袋子。


    姜慕辰又问售货员：


    “同志，有结婚证的话，可以买家具吧？”


    “可以。”


    姜慕辰转头对颜墨卿道：


    “要不我们顺便先挑点家具吧。”


    颜墨卿问他：


    “部队分房的话，不发家具吗？”


    “部队配发的家具太旧了，咱们买点新的。”


    媳妇儿以前住洋房、用进口家具，跟他到了东北边疆小县城，他虽然不能让媳妇儿住大房子、用进口家具。


    但也必须尽一切可能让媳妇儿用点好的。


    “也行，那咱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家具。”


    两人跟着售货员去了放家具的仓库。


    说是家具，其实就是几张矮的小炕桌、高一点的八仙桌、条凳、小板凳、还有东北特有的炕琴柜子。


    炕琴柜子就是搁在炕梢、可以放被子和衣服的那种柜子。


    炕琴的柜门上画着各种色彩鲜艳的图案。


    有大红大绿的牡丹花，有喜鹊登梅，还有祥云纹。


    远远看去，很是好看。


    “你们看看，要不要选个炕琴，这都是我们手艺高超的老师傅雕刻描绘出来的。”


    颜墨卿来回看了两遍，问：


    “大姐，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吗？”


    “啥？？”


    为人民服务？


    售货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个啥花样？


    就连姜慕辰也微微怔了一下。


    颜墨卿笑道：


    “就是在柜门上刻红色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一边来个红太阳，一边再来个红五星。”


    “还有这样婶儿的？”


    售货员在供销社那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谁家用那种炕琴。


    颜墨卿：现在没有，但，说不定马上就要有了。


    运动刚开始，未来几年，这股风潮会波及各行各业，包括家具。


    以后的家具上，也会明显带上时代特色。


    所以颜墨卿决定先走一步，做个带头人，提前一步用上。


    往小了说，这就是个花色特殊的炕琴。


    往大了说，也许这是她这个资本家大小姐的护盾呢？


    她要尽可能给自己多上几层保护。


    “大姐，市面上暂时没有这样的炕琴，但是我们想做成这样的，可以定制吗？我爱人是军人，还是红三代，我们是真正的革命家庭，想用点花色不一样的炕琴，也好显示我们对革命事业的支持。”


    话都这么说了，售货员敢拒绝吗？


    姜慕辰也道：


    “同志，按我媳妇的要求来做，我们付钱。”


    姜慕辰话语里有种天然的领导力，让人下意识会听从他的安排。


    于是售货员只能答应了：


    “那，好吧，我让木工师傅按照你们的要求定做。”


    “好，谢谢大姐了，来，吃点我们的喜糖。”


    颜墨卿又从布兜里抓了一大把糖塞给售货员。


    售货员立刻变得喜眉笑眼，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接下了他们的喜糖。


    又麻溜的拿了铅笔和纸，让他们画花样。


    两人就在仓库里画了几张图纸。


    颜墨卿先画炕琴柜门上的图案，确定了为人民服务的位置。


    而后又画了一个三开门的立式衣柜。


    柜门中间，要贴一块穿衣镜。


    柜门两边，也可以画点图案上去。


    颜墨卿在琢磨弄点图案好，还是就这么素着比较好。


    姜慕辰见颜墨卿在那思考，悄声建议：


    “媳妇儿，要不，柜门上画两架飞机？”


    售货员：这两口子，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颜墨卿忽然想到京城家里，楼上床头那两架战斗机。


    这就是军工大佬的爱好！


    好吧，这点小爱好，满足！


    “行，那你来画花样。”


    颜墨卿把纸笔让给姜慕辰。


    姜慕辰几笔勾勒，就把一架飞机的样式画出来了。


    笔法稳的，像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


    “这，这是飞机？”售货员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不是蝙蝠吗？”


    颜墨卿：不怪售货员看不懂，姜慕辰画的，似乎是未来的轰炸机模型。


    姜慕辰道：


    “照着画就行了。”


    售货员：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除了炕琴、一个三开门立式衣柜、一张八仙桌、六把凳子、他们还要了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子。


    先把大件家具买了，其他的，再根据实际情况慢慢添置。


    买完家具，两人心情很好，又到国营饭店吃了顿饭。


    吃完饭，姜慕辰把颜墨卿送回招待所：


    “在招待所等我消息，我回去就找组织商量今晚举行结婚仪式的事。”


    “好，你去吧。”


    姜慕辰走后没多久。


    敲门声响了。


    颜墨卿以为是姜慕辰回来了，走过去要开门：


    “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外面却传来一个陌生中年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


    “颜墨卿同志，我们能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