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号，船长室。


    “咕噜咕噜……哈！”伯瑞娅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酒瓶，拔开塞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浸湿了马甲领口。她拔出酒瓶时，瓶口甚至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啵！”声，彰显着瓶内瞬间的真空。


    巴博萨坐在主位，面前的餐具纹丝未动，似乎对食物毫无兴趣。他看着伯瑞娅豪放的姿态，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扯出一个笑容：“伯瑞娅，你这些年……去了哪里？远东？还是更神秘的地方？杰克……他一直在找你，从未停歇。”


    “我知道。”伯瑞娅放下酒瓶，用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她伸手抓起一大块熏肉，毫不讲究地啃了起来，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聚餐。


    “你看上去……”巴博萨的目光在她年轻依旧、毫无岁月痕迹的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一点也没变。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啊……”伯瑞娅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仿佛被拉回了某个遥远的夏日，“已经……二十年了啊……”


    ---


    盛夏，某艘老式帆船上。


    “嗷！好痛！”少年杰克捂着被敲了一记的脑袋，龇牙咧嘴地瞪着眼前手持华丽宝石权杖的老妇人。


    杰克的奶奶，年轻时曾是叱咤风云的海盗王，同时还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威名赫赫。即便岁月流逝，那份凌厉的气势和火爆的脾气也丝毫未减。


    “哼！看看你们两个干出的好事！”奶奶怒不可遏，手中的权杖重重顿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呃，奶奶，您听我狡辩……”跪在杰克旁边的伯瑞娅弱弱地举起手，试图解释，话音未落——


    “咚！” 另一记权杖毫不留情地敲在了她的脑门上！


    “你们两个永远是这样！永远长不大！哪里有半点海盗的样子？！”奶奶气得胡子（如果有的话）都要翘起来，目光如电扫视着两个不成器的后辈，“完全不如人家赫克托那小子稳重靠谱！”


    杰克和伯瑞娅同时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又来了！每次挨训，奶奶必定搬出她赞不绝口的“别人家的孩子”——赫克托·巴博萨。在奶奶口中，年轻的巴博萨是个英俊潇洒、谋略过人、胆识非凡、剑术高超的少年英杰，俨然是未来大海盗的雏形。相比之下，杰克简直像个街头混混，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和女人厮混！


    “哼！你们这样下去……”奶奶开始了新一轮的长篇大论，唾沫横飞。趁她转身的瞬间，杰克飞快地朝伯瑞娅做了个滑稽的鬼脸，伯瑞娅差点没憋住笑。


    “……我老爹也是这样，嘿，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好不容易熬完训话，杰克走出闷热的船舱，对着海风抱怨道。


    “Harvey！嘎！”哈维站在伯瑞娅肩头，深表赞同地叫道。


    ---


    “呸！咳咳……这面包是石头做的吗？！”伯瑞娅一脸被噎到的痛苦表情，抓起伊丽莎白递过来的高脚杯，猛灌了一大口葡萄酒才顺下去。


    “哦，宝贝，你真贴心。”她朝伊丽莎白感激地眨了眨眼，顺手从自己盘子里叉起一大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排，放到伊丽莎白几乎没动过的盘子里，“尝尝这个？比那破面包强多了。”


    伊丽莎白看着那块滋滋冒油的牛排，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小叉子优雅地切下一小块，轻轻送入口中。


    “尝尝这个苹果吗？”巴博萨不知何时拿起一个青翠欲滴的苹果，用一种混合着复杂算计和某种病态沉迷的眼神看着伊丽莎白，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祭品。


    “哦，谢谢！你怎么知道我正好想吃点清爽的！”不等伊丽莎白开口，伯瑞娅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接”过苹果，毫不客气地“咔嚓”一声，咬下了一大口！


    巴博萨：“……” 独眼微微抽搐了一下。


    “哦，你要吃吗？Jack？”伯瑞娅仿佛才想起什么，把那个被咬出一个清晰牙印的青苹果，递到蹲在巴博萨肩头的小猴子杰克面前。是的，这只猴子也叫杰克。


    小杰克：“……” 嫌弃地扭开了毛茸茸的脑袋。


    “既然你已经得到了金币，”伊丽莎白放下叉子，目光直视巴博萨，问出了核心问题，“那为什么不放了我们？”


    “哦，我亲爱的特纳小姐，”巴博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从怀中掏出那枚阿兹特克金币，在烛光下把玩着，“你一定……还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


    “你船上该换厨子了，巴博萨。”伯瑞娅依旧专注于填饱肚子，一边撕咬着熏肉，一边毫不客气地再次吐槽船上的伙食。


    巴博萨：“……” 他决定忽略这个煞风景的家伙，转向伊丽莎白，用一种低沉而带着蛊惑，或者说恐吓的语调，开始讲述那个关于血债、贪婪与永罚的诅咒故事。他描绘着失去味觉、失去感官、失去一切生者欢愉的痛苦，月光下显露骷髅真身的恐怖，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对解脱的渴望。


    “……直到后来，再多的美酒也无法润泽我们干涸的喉咙，世界上所有的男欢女爱都无法触动我们冰冷的躯壳……我们才终于明白，我们……受到了诅咒。”巴博萨的声音带着一种亡者的悲凉。


    “吧唧吧唧……”伯瑞娅的刀叉碰撞着瓷盘，咀嚼声在凝重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段惊悚的往事充耳不闻。


    “以血还血。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杀你的原因，特纳小姐。”巴博萨最后总结道，独眼锁定伊丽莎白，“你的血……”


    他话音未落——


    咻！


    一道银光破空！


    一把锋利的餐刀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巴博萨身后死角射出，直取他的后心要害！时机刁钻狠辣！


    “咿呀——！”猴子杰克第一个发出刺耳的尖叫预警！


    巴博萨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海盗船长！在猴子尖叫的刹那，他如同本能般猛地向侧面矮身滑步！


    砰！


    几乎在同时，巴博萨拔枪的动作快如闪电！枪口火光一闪！一枚灼热的铅弹擦着伯瑞娅飞扬的红发掠过，狠狠钉入她身后的木墙，木屑纷飞！


    “唰！”伯瑞娅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墙边，顺手拔下了那柄作为装饰的长剑！剑光如匹练，带着冰冷的杀意，直刺巴博萨的心口！


    巴博萨仓促间举剑格挡！“铛！”两剑相交，火花四溅！但伯瑞娅这一刺竟是虚招！手腕一抖，剑身如同灵蛇般贴着巴博萨的剑刃滑过，顺势向上一挑——


    啪嗒！


    巴博萨手中的燧发枪应声被挑飞，掉落在地！


    “喔哦，伯瑞娅，”巴博萨稳住身形，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尖，非但没有恼怒，独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欣赏和棋逢对手的兴奋，“你是想……正式与我为敌吗？”


    “呵，”伯瑞娅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冰，“地狱再见吧，叛徒。”话音未落，剑光再起！她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迅疾、精准、狠辣！巴博萨经验老道，剑术同样不凡，沉着应对，船舱内顿时响起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烛火被激荡的剑气带得明灭不定！短短十几秒，两人已交手数十招！


    “你的剑术还是一样锋锐，伯瑞娅，”巴博萨在招架间隙开口，带着一丝长辈般的点评，“但太过冒进可是会……”


    “不用你教，巴博萨，”伯瑞娅厉声打断，攻势更急，“你忘了吗？从小……你就没赢过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伯瑞娅抓住巴博萨一个极其微小的破绽！剑光如同毒蛇吐信，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突破了巴博萨的防御，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的左胸心口！


    “噗嗤！” 利刃入肉！


    伯瑞娅眼神一凝，手腕猛地发力，就要将剑身在对方心脏里狠狠一绞！这个角度和力道，足以瞬间粉碎心脏！


    “Well……”巴博萨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透出的剑尖，脸上竟没有一丝痛苦或惊慌。


    伯瑞娅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手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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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没有刺入血肉的阻力和温热感！


    就在这时，一缕清冷的月光，恰好透过舷窗，斜斜地照射在巴博萨被刺中的胸膛上。


    接下来的一幕，让伯瑞娅瞳孔骤缩！


    只见那被月光笼罩的部分——从剑身穿透的伤口开始，巴博萨的皮肤、肌肉如同被点燃的纸片般迅速褪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森然惨白的、带着岁月侵蚀痕迹的——骷髅骨骼！


    伯瑞娅：！！！


    她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看清骷髅的瞬间，就猛地松开了剑柄！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后弹射！同时一把搂住旁边已经吓呆了的伊丽莎白！


    “砰！” 伯瑞娅用肩膀狠狠撞开了厚重的舱门，带着伊丽莎白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甲板上！


    “哦！”伊丽莎白惊魂未定，双手死死抓住伯瑞娅的衣襟。下一秒，她下意识地睁大眼睛看向甲板——


    月光如水银泻地，照亮了整个甲板。


    她看到了此生从未想象过的、最恐怖的景象！


    刚才还在忙碌的、活生生的海盗们，此刻在月光下，全都变成了……行走的骷髅！森白的骨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的正用指骨“擦拭”着甲板，有的在用臂骨推动着沉重的绞盘转轮！一只同样只剩下骨架的猴子骷髅，突然从上层甲板的楼梯扶手倒吊下来，空洞的眼窝“望”着她，下颚骨开合，发出无声的“嘶吼”！


    “啊——！！！”伊丽莎白魂飞魄散，失声尖叫，猛地将头死死埋进伯瑞娅的怀里，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好了，游戏结束了，伯瑞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只见刚刚被利剑穿心的巴博萨，此刻完好无损地（或者说，恢复了骷髅状态）从船舱内悠然走出。他的心脏位置，那把长剑依旧插在那里，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却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装饰。小猴子杰克灵活地跳上他的肩骨站好。


    巴博萨抬起那只只剩下白骨的手，握着一把燧发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指向伯瑞娅的头颅：“我知道你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花样，伯瑞娅。”他的声音带着骷髅特有的空洞回响，“但特纳小姐呢？你们……终究不过是脆弱易碎的血肉之躯罢了。”


    伯瑞娅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变成活死人的滋味……看来确实不太好受啊？巴博萨？”


    666，又是一帮打不死的挂逼！


    “呵，”巴博萨的骷髅脸上似乎扯出一个笑容，“很快……我们就自由了。只要特纳小姐愿意乖乖配合我们解除诅咒……”他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伊丽莎白，“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额外的伤害。”他示意一个骷髅海盗上前，给伯瑞娅戴上了一副冰冷沉重的、专门用来对付危险人物的坚固手铐。


    ---


    另一边，狂风暴雨中的拦截者号。


    天地仿佛被墨汁浸透，巨浪如山峦般咆哮着砸向船体！粗大的雨点如同鞭子抽打着甲板！惨白的闪电撕裂黑暗，紧随其后的炸雷震耳欲聋！


    “哗啦——！！！”一个巨大的浪头狠狠拍在船上，把大副乔什米·吉布斯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他像只落汤鸡般跌跌撞撞地冲到正在掌舵的杰克身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压过风雨的咆哮：


    “船长！我们必须撤帆了！再这样下去船会散架的！”


    “再坚持一会儿！”杰克·斯帕罗的声音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从容。他双手如同焊在舵轮上，身体随着船体剧烈颠簸而自然摆动，那双标志性的黑珍珠般的眼眸在闪电的光芒中熠熠生辉，仿佛这场吞噬一切的暴风雨只是他后花园里的一场小雨。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这么乐观？！船长！”又一个浪头打来，吉布斯差点被冲下甲板，他死死抓住缆绳，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杰克的目光穿透狂暴的雨幕，牢牢锁定着前方未知的黑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我们会赶上他们的，吉布斯。一定。”


    ——因为风暴会祝福我的。杰克在心中默默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