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渊不对劲，早上起来之后就围着姜云月打转，吃饭的时候也一直盯着她。


    姜云月将装着白粥的碗重重搁在桌上：“你怎么了？”


    “……你聚气了。”祀渊说，语气很笃定。


    姜云月确实聚气了，她按照百里无云的指点修炼了一整晚，天亮的时候，姜云月睁开眼睛，感到神清气爽。


    就此，她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这最艰难也最基础的一步。


    “是啊。”姜云月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我聚气了，你不高兴？”


    祀渊不知道怎么说，姜云月聚气了，他是应当高兴的，只是他总觉得今天的姜云月身上有着不属于她的气息。


    这让他心里有些烦躁。


    “昨天有人去你房间吗？”祀渊问。


    姜云月差点呛到，捂着嘴巴猛烈咳嗽起来，祀渊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危险。


    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姜云月：“谁？”


    姜云月缓了好一会儿，终于理顺了气：“你怎么知道？”


    祀渊灌了好大一杯茶，才压下自己心底莫名翻涌起的情绪。


    “猜的。”


    “哎，我还以为你在我房间监视我，吓我一跳。”姜云月拍了拍胸口。


    祀渊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也不是不行，可以考虑。


    “到底是谁？”他又问。


    姜云月沉默了会儿，还是决定如实告知：“百里无云。”


    沉默。


    无尽的沉默。


    姜云月纳闷地看着祀渊越来越沉的脸色，一脸无辜。


    祀渊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先问的，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里又翻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很焦躁，还有些愤怒。


    姜云月没有瞒他，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他们现在是同伴，同伴就是应该共享信息的。


    祀渊深吸了一口气：“他来找你干什么？你认识他？”


    “昨晚之前不认识。”姜云月刚说完，祀渊就端起茶杯，又猛灌了自己一杯茶。


    姜云月：“……”大早上的，口这么渴吗？


    “我修炼的时候开窗了，被他看到了，他来指点了我一下。”姜云月歪着脑袋，“百里无云比我想象中年轻，原先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头呢。”


    “哦。”


    “而且他说得比你说的好懂，祀渊，我并不是笨，我只是一开始没懂你教的。”姜云月将手肘放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祀渊。


    “是吗？”祀渊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知道了。”


    祀渊聚气就在一瞬，当本能褪去，理智在脑海里占据上风，一只黑豹从崖边站起，墨绿色的眼瞳在黑夜发着光，他知道了自己将要做什么，所以坚持，刻苦。


    他的修炼从这一刻开始。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指导姜云月聚气，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将普通人的聚气方法告诉她，没想到最后帮了她的，是会川郡的捉妖司司长。


    “你见过百里无云，那你觉得我和他谁比较厉害？”祀渊又问。


    姜云月早就知道祀渊要问这个问题，事实上，在她昨晚见到百里无云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他和祀渊。


    “你。”她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回答，“但百里无云也很厉害，他接近的时候我都没发现。”


    “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一道人声从大门口传了过来，百里无云摇着一把雪一样的羽毛扇，朝二人走近。


    “一晚上就聚气了，不错啊你！很有天分！要不要考虑加入会川郡捉妖司？”他合起扇子，看着像是想用扇子点点姜云月的头。


    祀渊用筷子拦住了他的手腕，扇子没点下去。


    百里无云像是才注意到他，眼神转了过去，在看清祀渊的长相时，欢快开口：“好俊朗的长相，玉石一样的眼睛，这位兄台，我猜你有波斯血统。”


    姜云月一口气哽在脖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有点想笑。


    波斯血统？就因为他的瞳色吗？这百里无云怎么没往祀渊不是人这方面想呢？


    祀渊不想跟他说话，更不想让他接近姜云月，他收回手低头：“你找我们有事？”


    百里无云将扇子搁在下巴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要说有事，确实是有的。”


    姜云月坐直了。


    会川郡的迷阵是百里无云布的，如果不想强行突破，就只能让百里无云自行解除。


    会川郡需要跟外面沟通，这个迷阵自然无法长久的布下去，但若只是等，未免有些太过被动，而姜云月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的人。


    “什么事？”她问。


    百里无云敛了笑：“会川郡境内有件事情，可能跟妖怪有关，但我们捉妖司不能现身，我想让你们帮忙调查。”


    姜云月立马反应过来：“是不是季……”


    扇子抵在了姜云月手背，百里无云嘴角向上，眼里却没有笑意：“姑娘，慎言。”


    姜云月眨了眨眼，看来自己想得没错。


    “你可以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去捉妖司找我，我把事情大概跟你们讲一下。”百里无云摇着羽毛扇，悠哉游哉地走了。


    姜云月看着祀渊。


    祀渊看着姜云月。


    祀渊脸上有些不耐：“看什么？想做就去做，我看你老早就对这件事好奇了。”


    姜云月：“……”有这么明显吗？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姜云月一直觉得，祀渊跟自己同行是因为他也要去皇城，姜云月在会川郡调查季春晴失踪的事件，一定会耽误祀渊去皇城的时间，更何况，他是有实力破解百里无云的迷阵的，只是被自己拉住了而已。


    祀渊脸色变了又变，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要？搞得好像他以姜云月的需求为主了一样，说不要？嗯，他，怎么说呢，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想走。


    “要不要啊？”姜云月等得不耐烦，又问。


    祀渊囫囵着吐出一个字节：“嗯。”


    “什么？”姜云月没见过他这样，皱着眉凑近了些，“你说啥？”


    祀渊：“……”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他抬脚就走，搞得姜云月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啊到底？


    -


    会川郡捉妖司比槐县捉妖司要气派许多，共有六层，高门朱顶。


    姜云月刚踏进去，就有一只蜜蜂从她眼前飞过，蜜蜂手上还提着一本书。


    姜云月被这场景吓了一跳，一个捉妖师看到她这样，从地上站起来：“别怕别怕，这是我们司长专门饲养的妖怪，在司里帮忙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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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杂务，不会害人的，姑娘，你来捉妖司，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专门饲养的妖怪？”姜云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百里无云在捉妖司里养妖怪？


    “是啊，会川郡捉妖司是宁国唯一一个在司里养妖怪的捉妖司，咱们的司长常说，人有好坏，妖也有，没必要一竿子打死。”捉妖师乐呵呵地，提起百里无云，脸上写满了自豪，“咱们司长可是神童！九岁就进入捉妖司了！整个郡里，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姜云月心中打起鼓来，这百里无云这么厉害，没认出来祀渊是妖？还要他们帮忙？


    “说了这么多，姑娘，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捉妖师有些不解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姜云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来都来了，别多想。


    “找你们司长，百里无云。”


    整个六层都是百里无云的办公场所，姜云月看的咋舌，看来不管在哪里，什么世界，只要当上了领导，就能有比别人更多的场地和资源。


    捉妖师将他们带到六层后就离开了，他说经过传音，百里无云已经知道他们来了，一会儿就会出现。


    姜云月和祀渊百无聊赖地坐在一间书房里等人。


    姜云月看不懂这个世界的字，祀渊懒得看，两个人面面相觑。


    “再等一刻钟。”祀渊脸色不善。


    “再等一刻钟就怎么？离开吗？”姜云月问。


    祀渊咬着牙：“再等一刻钟他还不来，我就把他这捉妖司砸了。”


    姜云月：“……”


    “兄台何故发这么大的火？竟要砸了我这捉妖司，真是让人好怕怕啊！”熟悉的声音从书房侧边传了过来，一道很隐蔽的，几乎与书架融为一体的门突然打开了。


    姜云月趁着百里无云开门的间隙往里望去，望见了另一个房间。


    一间……卧室。


    百里无云看到姜云月追随的眼神，笑了笑：“整个六层都是通的。”


    他是从卧室里出来的，眼睛还红着，衣袍也有些凌乱，看着像是刚睡醒，但姜云月的直觉告诉她，不是，百里无云在卧室里，是在做其他事情。


    “二位既然来了，我就不绕圈子了。”百里无云给姜云月和祀渊各倒了一盏茶，“关于季家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这倒是出乎姜云月意料的，她没想到百里无云会这么坦诚。


    祀渊根本不管这些，他来这里只是因为姜云月，此时正臭着脸喝茶。


    姜云月沉吟了片刻，将自己所知告诉了百里无云。


    百里无云听完后轻笑了声：“确实是翠玉楼的消息。”


    这反应不对劲，像……这消息是有人特意放出去的。


    百里无云看着姜云月思索的神情，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姑娘果然敏锐。


    他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羽扇：“翠玉楼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不过我还没有查到那个人是谁。”


    姜云月：“那我现在掌握的这些消息是真的吗？”


    “有的是，有的不是。”书房门被人叩响，百里无云理了理自己不甚整齐的头发，“等当事人跟你们说吧。”


    当事人？姜云月看着百里无云整理好自己，走上前去，拉开了书房门。


    屋外站着的，是季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