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月要了一间普通客房，祀渊要了一间上房。


    看到祀渊递出去的那锭银子时，姜云月在心底“哼”了一声。


    祀渊瞥了她一眼：“前些日子不是住在村里就是住在镇上，好不容易来郡里了，你不住上房？”


    姜云月瞪着他，不说话。


    祀渊凑近她：“会川郡离下个郡还远着呢，真不住上房？”


    “是啊是啊！咱们这里可是整个会川郡最好的客栈！住过上房的客人都说不想走呢！”掌柜胖胖的，在柜台里几乎转不过身，面前这两位客人脸都是顶顶的好看！气质上乘！一看就很有钱！得抓住这个机会！


    姜云月将一粒碎银拍在柜台上：“入城后我们路过了八家客栈，你家是位置最偏僻也最小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了这里？别啰嗦了，赶紧的吧，反正我们在这会川郡也待不了几日。”


    掌柜感觉自己有点生气了，但无话可说，姜云月说得对。


    他颇有怨念的让小二过来把姜云月和祀渊带走了。


    姜云月和祀渊的房间都在二楼，不过祀渊的房间是在正中间，而她的房间是在拐角，楼梯旁。


    房间不大，没有窗，又因为是在拐角，所以构造看起来有些奇怪，床占了整间屋子的大半部分，床边有个铜盆，不大，应该是用来洗漱的，铜盆旁边有个小桌，除此之外，屋子里就没什么了。


    姜云月把行李放在桌上，闻了闻自己，还行，夏日天热，在路上的这几日，每天都是祀渊用术法给他俩做清洁。


    说起来，祀渊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的。


    出发的第一天晚上，姜云月没找到住处，准备在野外将就将就。


    天色彻底暗下之后，姜云月跟祀渊说，自己要去河里洗澡。


    祀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你去河里洗？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去河里洗？！”


    “洗澡还分男女啊？”姜云月搞不懂，“我跟你说，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别偷看，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她跟着老道士在山上长大，夏日去河里泡澡是家长便饭。


    “谁要偷看你了！”祀渊的脸更红了，“你真是不知羞。”


    姜云月：“......”冷静！冷静！冷静！打不过！这人，不对，这妖的生长环境和自己不一样，迂腐一些也是正常的！冷静啊！姜云月！


    她不答话，转身就走，没想到祀渊一下就把她扯住了。


    他手上不知捏了个什么印，姜云月便觉得浑身都变得干爽，像是刚洗完澡用毛巾擦干净了一样。


    “好了。”祀渊放开姜云月，“干净了，别去河里。”


    姜云月：“噢。”


    客观来说，祀渊算是个很好的同伴，用术法给姜云月洗漱，不干扰姜云月的活动，还教姜云月修炼和御剑。


    按照姜云月的性格，她原本是不该用这种态度对祀渊的。


    只是他嘴巴太毒了！像刚吃过没熟的豆角一样！


    “姜云月，你剑术不错，怎么半天都学不会御剑？”


    “哈，像只怎么扑腾都飞不起来的鸭子。”


    “你真的有好好修炼吗？我怎么没感觉？就你这样，到皇城还不两下就被人捏死了？”


    诸如此类。


    姜云月牙都快咬碎了，初见那晚的惊艳与震撼就这样在祀渊的碎言碎语里化作齑粉。


    姜云月端着铜盆自己去打了水，回来的时候，路过了祀渊的房门。


    房门猝不及防的打开，祀渊看到她，挑了挑眉，让开半边身子：“你还得自己打水？”


    他的身后放着一个高高大大的浴桶。


    在姜云月看来，打个水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她不懂祀渊为什么一脸挖苦。


    “是。”姜云月端着铜盆，作势要走，祀渊长腿一迈，挡在她身前。


    “要不今晚还是我用术法帮你？”


    姜云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假笑：“谢谢，不用。”


    “唉，要是你努点力，好好修炼，早日学会净身术，也不用这么辛苦。”祀渊将双手搁在脑后，一脸惆怅的靠上房门。


    姜云月：“......”


    他们同行不到半月！自己又不是神仙！更何况祀渊教的太天马行空了，姜云月时常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只知道自己现在还在练习聚气。


    “为什么不说话？我说错了吗？”祀渊弯腰凑近姜云月，“你是不是在偷懒？”


    姜云月端着铜盆，动作幅度不好太大，她微微后仰着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要理解我只是个普通人。”


    祀渊一愣。


    姜云月在槐县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亮眼，亮眼到祀渊不由自主的拿她与真正的捉妖师作比较，不，槐县的那些捉妖师，没一个比得上姜云月的。


    毕竟她是只靠着一把剑，就能和小莲儿打的不相上下的普通人。


    “我问过小二，会川郡有宵禁，咱们来得晚，今夜可以好好歇歇，明日白天可以出去看看，买些物资再出发。”姜云月端累了，话赶话似的说，说完就跑了，没给祀渊反应时间。


    祀渊看着姜云月离开的背影。


    咱们。


    这两个字撞上他的胸腔，让他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好像突然就回到了那段姜云月和他亲密无间的日子。


    他曾经担心自己是妖这件事会让姜云月疏远他，可是没有，同行的这些天，姜云月对祀渊说不上疏远，更谈不上不热络，这让祀渊心里有些没来由的焦躁。


    只不过是突发善心吧？他想，皇城不比槐县，危机四伏，他只是不想让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人族女子死的太难看，所以才勉强自己与她同行。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她自己的命，赖不上他这个妖怪。


    -


    姜云月是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的。


    她忍着困意睁开眼睛，从门上糊着的油纸里看到了屋外摇曳的灯火。


    姜云月一下就坐了起来。


    姜云月记得很清楚，她是修炼完才睡下的，睡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客栈里熄了灯，没什么光亮。


    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云月披上外衣，拉开门，猝不及防的和站在她门口的祀渊对视上了。


    他怎么在这儿？


    祀渊看着衣冠不整的姜云月，没什么好气：“衣服穿好。”


    姜云月：“......”


    迂腐！迂腐的老妖怪！她又不是没穿里衣！


    她一边将手伸进外衣袖子里，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祀渊让开身子，“好像是查房。”


    查房？半夜查房？会川郡的治安管理有这么严格吗？


    祀渊一让开，喧嚣便被灯火带到姜云月眼前，连带着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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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声音也清晰了些。


    “前日不是刚查过吗？怎么今日又来？”胖掌柜应当也是刚睡醒，嘟嘟囔囔的。


    “怎么？你这客栈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经不起查？”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红色的便装，头发梳的很整齐，精神头很足。


    男人身后跟着两三个官兵，腰间都带着家伙。


    胖掌柜的脸顿时变得皱皱巴巴：“哪能啊，只是我这客栈是开门做生意的，老查老查，影响住客嘛不是。”


    “放心吧，会川郡不止你一家客栈被查，要影响都有影响。”男人应当是带着官兵刚查过一楼，一边跟胖掌柜说这话，一边往二楼来了。


    姜云月的房间就在楼梯边上，现在她和祀渊两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很是显眼。


    秦利站在楼梯中间，扶着栏杆，眯着眼睛看着二楼上突兀站着的二人。


    男人是侧着站的，身材颀长，穿着一身暗色的华贵衣衫，腰带上坠着一只油光水滑的玉，鼻梁很高，但看不清脸。


    女子是正对着他的，披散着黑亮的长发，雪青色的衣衫罩在她清瘦的身体上，鹅蛋脸，五官小巧，眼瞳很黑。


    此时，那双黑黑的眼瞳就那样直视着他，半分都没有避让。


    “外乡人？”秦利一边问，一边走上二楼，站住了。


    姜云月轻轻“嗯”了声。


    “过所给我看看。”秦利朝姜云月走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祀渊站到姜云月身前，挡住秦利。


    秦利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下来：“不给看？”


    胖掌柜在带着家伙的官兵后面急的团团转，木头楼梯在他脚底下发出“吱吱”的响声：“没问题的！秦都尉！我查过的！这俩人可都是良民啊！”


    姜云月：“......”


    看不出来这胖掌柜还挺讲义气，都这种时候了，居然不是先撇清关系，查过的？张口就来，他俩要房间的时候掌柜什么都没看。


    “你离得太近了。”祀渊一边冷着脸说着，一边侧过头对姜云月说，“过所在你房里，去拿出来。”


    姜云月半信半疑的转身，去随身携带的包裹里翻找。


    她有过所，张婉柔给她的，说是在外行走必须要有这个，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办的，稀里糊涂的就接下了。


    不过祀渊的......有吗？


    姜云月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从包裹里抽出来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竹片，居然还真有！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姜云月把两人的过所递给秦利，秦利接过去，仔仔细细的看，看着看着，他就开始不看过所了，而是又走近了一步，皱眉盯着祀渊墨绿色的眼睛。


    姜云月的心里打起鼓来，祀渊的瞳孔颜色实在是和常人不同，她曾经问过，要不要伪装一下？


    祀渊对此嗤之以鼻，仿佛姜云月这个问题是在侮辱他似的。


    看看！穿帮了吧！根据姜云月的观察，宁国对妖怪可是不太友好的！祀渊可以凭实力封住槐县那些捉妖师们的嘴，可这里是会川郡！会川郡的捉妖师也会像槐县的那些捉妖师们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秦利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扭头对身后的官兵吩咐了句，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二位，烦请稍等片刻。”一个年长些的官兵朝祀渊客气的拱了拱手。


    没过多久，有个人跟着秦利回到客栈，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