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血衣
作品:《浴火而生》 次日。
男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睡着,又是第几次醒过来。
手指尖和腹部伤口传来的钝痛将他从昏睡中拉扯出来,他弯折手指到掌心,一阵更加强烈的痛感刺激得他冷汗直流。
昨晚,他不甘心地想通过刮擦水泥地的声音唤起那两人的注意,可他们还是走了,他的十指指尖也烂掉。
他的眼皮费力地张开,一道熟悉的金色光束闯进他的眼帘,和昨天差不多的斜角。
现在应该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二天。
由于长时间缺水,加上没有食物摄入,相比于昨天,他的力气和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不知道……还能不能第三次看到这束光……
前一晚熬了个大夜,班青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同样没睡够的白杨跟窗外被酷暑炙烤的绿植一样,耷拉着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瘫倒在椅子上。
她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班青,你和白杨赶紧过来一趟!聚业小区3栋9-2。关图中学教高三的那个汪老师,他家里有情况。”
两人走进小区的时候,3栋底下的入户大厅已经挤满了人。
小区修建于九十年代初,距今已经二十多年,建筑物显得有些破旧,部分外立面的墙皮脱落,碎屑堆积在墙脚。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新闻哇?”一个碎花裙老太太探头探脑地问。
她刚送孙女上兴趣班回来,路上走了一阵,大汗淋漓,热得她使劲挥舞着手中的蒲扇。
“于老太,你还没听说吗?你家隔壁姓汪的那个老师,出事了!”花白头发的老头坐在轮椅上,腿脚不行,嘴皮子却很利索。
“啊?出什么事了?我就听说他昨天不见了人,昨晚警察还来了一趟。”
“今天也找不见人!听晨练的张老头说,早上警察在他家门口发现了他之前穿的白T恤,上面全部都是血,吓死人了!”
轮椅随着他声情并茂地讲述猛地一动,隐隐有向后滑下的态势,老头儿太专心,以至于半点没有察觉到。
白杨早已混入人群当中,见状,忙伸出一只脚将轮椅推了回去。
“不止这样,张老头还说了,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衣服上的血迹不简单!你过来,我给你好好说。”另一个穿着蓝色棉麻裙的老太太向于老太招手,示意她过去。
棉麻裙老太太倾身在于老太耳边,明明是低语的样子,却跟洪钟一样传入所有人耳中:“张老头说了,那上面的血迹是画的符!非常凶险!9-2的那个老师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杨和班青听着越传越离谱的谣言,一阵无语。
俩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默契地准备上楼。
“怎么办哦,虽说吵吵闹闹,人家两口子毕竟过了一辈子,真出事的话,周琳一个人怎么过?真是造孽啊!”于老太长吁短叹。
轮椅老头抱不平道:“你这话说得,警察都还没发话,你就觉得人家活不成了?你莫非是阎王爷?”
于老太怕落了下风,赶紧呛声:“你又是怎么说话的?大家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我难道还盼着汪老师出事吗?你这人讲话真是难听,难怪大家都在背后说你!”
“说我什么?谁说的?我撕烂他的嘴!”
“那你就从轮椅上跳起来噻,一个一个地,挨着撕!”
周围人哄笑作一团。
一早率先赶到的派出所民警早已把闲杂人员隔离在了楼下,所以9-2室的门口还算安静。
屋里,汪明远的妻子周琳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颊,颤颤巍巍地低声哭泣。
茶几上散落着一个黑色手提垃圾袋和一件红白交错的T恤。
昨天接到关图中学的报警后,辖区派出所组织了人员,分头行动,先后在关图中学的教师办公室以及汪明远的家中展开了调查。
但两个地方暂时都没发现异样,周琳又跟认识的朋友重新确认了一遍,大家都说没见到人,汪老师好像凭空消失了。
而且,周琳和学校的老师都指出,汪明远一直两点一线,除了买东西和锻炼,平时一般很少出门。
一番调查下来,警察也没辙,只好安慰家属注意接听电话,随时保持联系。
没成想,还没开始进一步调查,一大早就再次接到了周琳的报警电话。
电话里,周琳难掩惊恐,语无伦次:“喂,我,我看到……警察同志,我看到了一件带血的衣服,是我先生的。在我家门,门口......”
班青进入屋子后,环视了一大圈儿。
这是一间年代感有些久远的房子,同小区的外表一样,显得有些破旧。
屋里摆放着几样红木家具,样式过时,如今的市场上已经很难再买到。
墙壁也早已泛黄,呈现出斑驳岁月的痕迹。
书柜旁边的墙面上,还有些水彩笔的涂鸦,有奇形怪状的火柴人、几棵树、远处的山脉,还有一种怪异的动物。
班青走近些,细细地查看,又分析了半天,不太确定地猜测,那应该是画的恐龙。
不过这屋子虽说有些残破,房子的主人却收拾得干净,简洁又利落。
外阳台上,几盆绿萝耷拉着叶子,奄奄一息。
白杨翻了翻T恤,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有些发黑。
从血迹覆盖的面积来看,它的主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此外,胸膛的部位还有几道被割开的口子,细长而凌乱。
领子上,黄色的汗渍和鲜红的血液遍布,已经变形磨损的布料,显示出它主人的节俭。
“早上七点多,家属打开门就看到了放在门口的黑色塑料袋,T恤就在袋子里。”
派出所民警看了看哭得说不出话的周琳,继续说道:“家属以为又是对面邻居放自己家门口的垃圾,一脚踢开,结果袋子里的衣服就散了出来。”
“监控呢?看了监控没有?”白杨问他道。
“楼下监控坏了两年了,老小区管理不规范,物业又不上心,到现在也没修。”
“行吧,那排查一下小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有可疑人员都记录下来,全部摸排一遍。”
白杨接着又指挥现场的警察收集好物证。
班青站在阳台上里,观察着摆了满满一排的花花草草,而后又蹲下身子,看起来对周琳家的花草很感兴趣。
“你昨晚一直在家吗?家里还有没有别人?”白杨转身,盯着捂脸哭泣的周琳问道。
她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时不时还吸一吸鼻子,像是哭到喘不过气来。
闻言,她抬起头,哽咽着嗓子:“昨天报警之后我就一直在家等消息,没有出去过。就我一个人在家,我儿子在安城上大学,我怕他担心,就没告诉他。”
周琳从茶几上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有几缕沾了她眼泪的短发贴在了眼角,她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全部捋到耳后。
“那今天早上呢?有没有听到门口发出什么动静?”白杨接着问道,眼角的余光看到班青已经离开了阳台,穿过客厅,又走向了厨房。
周琳熟视无睹,不甚在意,认真地回答问题:“没,没有,我打开门谁也没看见,就只有一个垃圾袋。我以为是对门的又发癫,把他家垃圾扔到我家门口,气得一脚踢开了。”
“那你七点多出门做什么?上班?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昨晚没和公司请假?”白杨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质疑。
周琳仍然听不出来,解释道:“请了,昨天下午就请了。我心里一直突突地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得忘记吃饭。结果今早起来,胃病就犯了,疼得厉害,就打算出门买药。”
白杨点点头,又看了看周琳手里捏成团的纸巾,从盒子里重新扯了一张干净的给她。
然后站起身来,叮嘱她:“行了,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你多保重身体,注意休息,等我们后续通知。班青,走了,去关图中学!”
不知什么时候,班青已经从厨房走出来,站到电视机旁边。她直愣愣地注视着茶几上的杯子,有些出神,听到白杨的话,才赶紧回过神来。
“走着,一起。”
白杨在汪明远的办公桌上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这是张非常整洁的猪肝色桌子,一尘不染。
中间的黑色硬皮笔记本工工整整地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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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旁边紧贴着一根黑色钢笔。
左边放着几沓试卷,还没有打开。
不待班青和白杨询问,邻桌的一个热心女老师便介绍道:“是开学小测要用的,现在还不能启封。”
班青了然地点点头,随手将试卷放回了原处。
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蓝色的资料盒,一个用得有些破损的塑料笔筒,一个透明的玻璃杯。
里面装了一半的水,泡着些茶叶,不时地上下漂浮,同它主人的命运一样,浮动不定。
茶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光,看来它的主人当日走得匆忙。
抽出资料盒里的文件翻找,找了半天,都是些教案和教辅资料之类,没什么帮助。
班青白杨又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查看,桌子的左侧上下排着三个抽屉,上面两个能很顺利地打开,只剩最下面一个紧紧锁着。
第一层抽屉里是些墨水、签字笔,曲别针之类的小东西。
第二层则放了几盒茶叶,白杨平时很少喝茶,打量一眼就放了回去。班青则重新拿了出来,看了半天。
白杨蹲在那锁着的抽屉前面,左下角的地方有一个锁眼,他握着把手拉了拉,没拉动。
他扭头看向刚才的热心女老师,嘴一张,还没发出声,那老师已经贴心地冲他点点头,一副“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班青和白杨赶紧给她腾出地方。
只见她站在抽屉前面,脚尖伸到抽屉和地板砖的缝隙里,往上用力一顶,再弯腰一拉,那抽屉就顺利地打开了!
“哇塞,刘老师,还能这么打开,你也太厉害了!”角落里偷偷观察着战况的小老师突地站起来,给刘老师竖了个大拇指。
身形圆润的刘老师非常受用,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手上却不在意地摆动。
“这些桌子都是些老物件,过时了,也是我偶然间发现的。这种破东西,能防得住谁?”
说完,她没有一点好奇心,看都懒得看汪明远抽屉里的东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班青和白杨赶紧低头一看,抽屉里却空空如也。
最后,什么异样都没察觉到的班青锁定了桌上的黑色笔记本。
一翻开,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学符号,间或夹杂着一些剪下来贴在本子里的纸条,上面同样是数学题。
她直接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8月14日上午10:00,开学筹备会......
还是没什么线索。
班青合上本子,和白杨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无奈和凝重。
晚上十一点,关图县还笼罩在暑气中,空气中热浪肆虐,翻腾,拍打在行人的身上,也敲击在家家户户紧闭的窗户上。
透过透明的玻璃,房间里灯火通明,白炽灯的灯光铺满了办公区域的每个角落。
每张办公桌上都坐着加班的人,有的轻敲着电脑,有的翻看着文件,有的困意汹涌。有几个到底是熬不住夜,沉沉地睡了过去。
关图县城郊,一处堆积着杂物的废旧工厂,先是起了一阵黑色浓烟,而后几分钟,火苗萌芽,生长,最后长成参天火树,迅速吞噬了一切。
与此同时,一个十分逼仄的狭小空间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不远处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光亮。
由于长时间地处阴湿,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土腥味,夹杂着满鼻腔的血腥味直冲男人的天灵盖。
男人的眼睛突然大大张开,里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狼狈地趴在黑色的污泥里,一只手抓在地里,一只手紧紧握住手里的戒指,十根手指血糊糊一片,连指甲都已经磨烂。
他回光返照似的,循着点点光芒的方向攀爬而去。
那光芒好像是他小时候盯着天上,看得目不转睛的星星,只要他眨了眼,就再也定位不到。
他腹部的伤口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流出越来越多的鲜血,意识也跟着越来越模糊,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可是意志的坚定,终究斗不过身体的疲乏。
费力地向前爬行几步之后,男人的脑袋无力地垂下,陷在黑色的污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