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已经是夜半，冬日夜凉，银丝炭红润润烧着，暖如春日。


    昏昏沉沉之间云雾缭绕，小矮马再次造访她的梦境。


    两个肉丸子迫不及待地从小矮马上往下挣扎，张开莲藕般地胳膊要仪欣抱。


    “额额额....”


    “额额.....”


    争先恐后叫个不停。


    但是其中两个肉丸子都有些不高兴，仿佛在控诉为什么上次来不要他们。


    其中一只脸上表情冷酷，半晌时不时瞅瞅仪欣，稚嫩白皙的小拇指偷偷勾住她的衣袖。


    另一只就直白极了，霹雳扑棱爬到仪欣怀里，抱着她的脖颈，小烟嗓一直嗷嗷喊“额额...”


    仪欣小脸上都是欢喜明亮的神色，赶紧笑盈盈亲了亲旁边的小脑袋，又将含蓄的那个一并紧紧搂到怀里。


    她眼眸微转，低声窃窃私语商量着：“你们两个乖乖的，阿玛的生辰就要到了，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不管听没听懂，两个人都乖乖巧巧点头，直勾勾盯着仪欣，漆黑的眼睛好像在发亮。


    仪欣心中欢喜难耐，戳戳这个又捏捏那个，觉得温馨幸福极了。


    *


    胤禛觉得仪欣最近有些奇怪，主要是太黏人。


    心中有猜测，三番四次给她把脉，却没有异样。


    宋太医如今在老十七的府邸，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


    十七福晋思瑾不想轻飘飘揭过这件事，故意拖着病不想好。


    钮祜禄氏作为十七福晋的后盾，自然以此事来向万岁爷讨说法。


    仪欣不赞同思瑾糟蹋自己身体的做法，却又明白思瑾刚烈果断的个性，不曾过分劝说，只吩咐宋太医好好照料。


    她这个月没有换洗，尽管晴云再三诊脉，不曾探到喜脉。


    只是，仪欣心中已经有些许分寸，按耐不住，先各自塞给晴云和晴空一个金镶玉的手镯。


    她专心盘算着胤禛生辰之事。


    胤禛不喜热闹，讨厌一群人喧嚷饮酒作乐。


    他的生辰不曾摆宴大办过。


    每次生辰前夕，仪欣都会带着胤禛到八大街选礼物，大大小小买一马车才会作罢。


    仪欣会将买回来的礼物重新用彩色的纸张包好，当夜陪他一起拆。


    今年，不曾有。


    转眼便到了胤禛生辰的前一日。


    胤禛特意休息一日，还是不见仪欣带他买礼物的事情。


    书房里。


    他黑眸炯炯有神，盯着仪欣憨呼呼逗弄小豆子，拽着布老虎来来回回让小豆子去抓。


    她难不成忘了他的生辰吗？


    忘了就忘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胤禛拿起一本佛经，垂着眼慢慢读，耳边都是小豆子咕噜咕噜喵喵叫。


    还有仪欣嘀嘀咕咕陪小豆子说话。


    心烦意乱。


    明日是他的生辰，他日日跟她在一起，自然不见她去买什么生辰礼物，更别说亲自动手去做。


    她就算随便绣两针绢帕，他也会很喜欢的。


    连这个也没有。


    慢悠悠抬眼，忍不住又看她一眼，仪欣视线跟他对上，抱着小豆子，露出一个娇憨明媚露齿的笑容。


    小豆子拱了拱仪欣的脖颈。


    仪欣低下头去又跟小豆子私语。


    小豆子聚精会神，跟听得懂人话似的，一拱一拱的。


    胤禛气笑，扯了扯唇角，这是他的书房，明日是他的生辰，那是他的妻子。


    “苏培盛。”胤禛沉沉开口。


    苏培盛在门口处应答：“奴才在。”


    胤禛指着仪欣和小豆子，沉声说：“先把它扔出去。”


    小豆子：“喵？”


    人，你怎么总是欺负猫猫大人？


    仪欣着急，“王爷，怎么又要扔小豆子，我不管，我陪它一起出去。”


    胤禛淡了神色：“你过来，在本王身边坐着。”


    仪欣一动不动。


    苏培盛也不敢动，毕竟，小豆子在福晋怀里，若是福晋不松手，他接不过来。


    胤禛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冷淡寡言为她破例，底色还是薄凉倦怠的。


    “富察仪欣，过来抱。”


    仪欣摇摇头，抱着小豆子往后蹭一步。


    小豆子的毛发洁白里混着些淡淡的蓝色，油光发亮，漂亮又高贵，时时刻刻昂着脑袋瓜，像是挑衅似的。


    两双圆润润的眼睛同时盯着胤禛。


    同仇敌忾。


    胤禛不高兴，垂着眼又说一遍：“快过来，本王抱抱你，不然，你今晚就跟它去睡吧。”


    这是第二次，他拿不陪她睡觉威胁她。


    他想咽下去这话，却忍不住，含着怒气的时候还是说了出来。


    仪欣瞪圆了眼睛，啊啊啊啊，急死个人了，她在给他准备生辰惊喜，不然用得着神神秘秘的吗？


    他还要无理取闹！


    实在是太矜贵娇气了！


    果然是珍珍。


    两个人僵持不下，仪欣将小豆子放在脚边，慢吞吞站起来。


    胤禛以为她要扑过来撒娇，却见她拿着布老虎引着小豆子往外挪，黑云密布捻了捻佛珠。


    苏培盛跟在胤禛身边多年，半猜半就都清楚自家王爷因何不悦。


    福晋，王爷脸色都这般差了，您就算往王爷那边挪一步，王爷就能赶紧过来抱住您呦。


    这时，小良子满脸喜色，小跑着到书房门处，出声禀告：


    “王爷，十三爷来了。”


    仪欣欣然扭头，“那就请十三爷来书房吧。”


    王爷有十三爷陪着，总归不会再不高兴闹人了吧。


    胤禛听着老十三到了的消息，心里清楚老十三来干什么，还是冷淡垂眼止住小良子的动作，问出声来：


    “你十三爷来做什么？”


    小良子笑道：“王爷，十三爷来给您送生辰礼物，背上亲自背了一个大箱子呢！”


    胤禛抬头盯着仪欣，听见了吗？给他送生辰礼物，听见了吗，富察仪欣？


    仪欣亦是欣喜，更是催促：“快将十三爷请进来。”


    转而看向胤禛，明媚灿烂笑着说：“王爷，那便让十三爷陪您吧，我和小豆子有点事情。”


    十三爷已经准备好礼物了，她的礼物还没打点好呢。


    胤禛淡淡微笑，大度说：“行，去吧。”


    老十三背着大箱子，气喘吁吁来到书房时，见到的就是倦怠烦躁的胤禛。


    他突然想到曾经在木兰围场狩猎围剿的那只猛虎——饿红了眼，逡巡在领地里，一圈又一圈急躁磨着前爪。


    将木箱从背上卸下来，胤祥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地上，鼓捣着打开，双手抱出一只雪白的小狗，笑着说：


    “四哥，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