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争斗的战场席卷天下，最终也迎来了落幕。


    见证这一切的，不过是一介凡人。


    神鹿踏着祥云，来到了巨神机面前。


    “谢谢你，人类。”


    “我并不擅长战斗，若非你的帮助，现在的我恐怕赢不了我的姐妹。”


    温柔的女声自天地之间回响，像来自荒古时代的回音。


    “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苏泽清走出海格力斯的驾驶舱，看着满身伤痕的神鹿。


    它身后的金色神轮已经到了破裂的边沿，不复此前的华光。


    “生命永远也无法战胜死亡，即便是生命之神也不例外。”


    “神也会走到岁月的尽头，这是自然的一环。”


    神鹿对自己的消亡接受得无比坦然，温柔的眼眸中并无遗憾。


    凋零与死亡的使者虽然被毁灭，但那毕竟只是它本体的一个分身。


    大地的母神万年之前便已陨灭，现在的神鹿只是她留下来的一抹执念罢了。


    “可是，如果你死了。”


    “生命与死亡的自然平衡不是又会被打破吗？”


    “那样的话，是不是又会引发巨大的灾祸？”


    苏泽清追问道。


    “很遗憾，是的。”


    神鹿幽幽一叹。


    时至今日，她也渐渐明白为何神祇不愿意拯救众生。


    干涉了众生的因果，就要承担众生的业障。


    本该由众生承受的痛苦，就会由神祇承受。


    她想让众生脱离疾苦，远离凡间的沉沦。


    却因自己的陨灭导致自然失衡，进而给众生带来灾祸。


    越是干涉，越是多灾多难，最后事与愿违。


    “但你无需担心，我死亡之后，原本的神位就会空出。”


    “自然之道会选中新的神祇接替我的位置。”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新生的大地母神就会诞生。”


    “只是在这段需要适应的时间里，你们会很艰难。”


    “倘若我的力量再大一些，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这都是我导致的后果。”


    神鹿面露歉疚。


    “不，你真的很伟大。”


    苏泽清看着面前的神祇，心里顿时一软。


    维护秩序的神祇有那么多，每一个都高高在上。


    牺牲自己守护众生的神祇，却只有她一个。


    “神明大人!”


    “请你不要离开我们!”


    幸存的祖灵们来到了她的面前，齐齐跪拜。


    “不必害怕，我永远与你们同在。”


    神鹿转身朝着大地深处走去。


    她其实知道有很多灵兽并不是真的爱她，只是渴望着她的庇护。


    即便如此，她也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爱传遍人世。


    被过度的死亡气息污染的大地陷入了荒芜，不会有生命能在这片土地繁衍。


    而神鹿所至之处，万物复苏。


    它使用了大地誓约，将被死亡气息污染的大地净化。


    所有的死者都得到了解脱，怨气被安抚，归于轮回。


    翠绿的青草遍布大地，笼罩了雾隐山数个世纪的瘴气和阴霾都在此消散。


    嫩芽破开大地，生长成高大的树木。


    “真厉害。”


    江晚亭看着这犹如神迹的一幕，心生感慨。


    “这是大自然的自我调节。”


    祝铃兰笑着说。


    当死亡元素泛滥之时，生物没有生存的空间，就需要生命元素进行中和。


    而巨量的生命元素又会导致生态失衡，植物大量疯长，它们的呼吸作用同样会吸收大量的氧气。


    当光照不足之时，呼吸作用就会压过光合作用，进而和生物抢夺氧气。


    这时就需要死亡与凋零来进行遏制。


    苏泽清驭风跟在神鹿的身后，追寻着她的踪迹。


    神鹿走到哪里，哪里就迎来复生。


    到最后，神鹿走累了，便停了下来，瘫倒在地。


    它身后的金色神轮失去了光泽，悄然破碎。


    无尽的生命元素从她的体内溢散出来，流进大地。


    最终，神鹿的身躯缓缓缩小，变回了沉睡的少女。


    苏泽清看着呦呦，在她的身旁蹲下。


    少女眉眼紧闭，浓密纤细的眼睫微微翘起，就像柔软的羽毛，那脸上的雀斑并不影响她的可爱。


    在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残缺的翠绿色晶体，晶体的颜色正在逐渐变得黯淡。


    【失去力量的神格碎片】


    品阶:无


    属性:无


    简介:大地母神遗留下来的神格碎片，随着神祇的消亡而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而呦呦的属性，也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失去力量的神祇化身】


    品阶:无


    生命:1


    魔法:1


    物理攻击力:1 物理防御力:1


    魔法攻击力:1 魔法防御力:1


    简介:大地母神的意志留在人间的化身，由于热爱本身纯洁无瑕的生灵，她选择了成为它们中的一份子。


    唯有真正融入众生，才能了解众生。


    “薇薇安，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苏泽清暗暗皱眉。


    薇薇安走出契约空间，看了她一眼，虚弱地道:“她应该是大地母神留在人间的容器。”


    “容器？”


    “一些神祇在消亡之际，它们的意志会散落世间，等待着机会觉醒。”


    薇薇安解释道。


    “所以，呦呦这个身份并不存在么？”


    苏泽清眼里有些迷惘。


    “容器的意志在觉醒之前，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宿命的。”


    “它在与大地母神的神格融合之前，也以为自己只是一只祖灵。”


    薇薇安蹲下身看了一眼那脆弱得像玻璃一样的少女，猩红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诧异。


    “生存了这么多年，这才发现自己过往的生命都是一场骗局。”


    “她应该也不愿意背负容器的宿命吧，但还是只能接纳命运的安排。”


    “真是讽刺。”


    “那……她会怎么样？”


    苏泽清。


    “本体都灭亡了，容器当然也会毁灭了。”


    薇薇安淡淡地说。


    “与她融合的那枚神格就是不完整的。”


    “一万年前，生命之神就因为对抗自然之道导致神格破碎。”


    “这一块，只是其中保留较为完好的碎片罢了。”


    “如今它再一次动用力量与死亡对抗，自然身死道消了。”


    听着薇薇安的话，苏泽清愣在了原地。


    那个不信仰神祇的少女，那个可爱又羞赧的小鹿，现在就要死了。


    他伸出手想去抚摸一下她的头发，却又害怕自己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瞬间，她就会像小美人鱼那样在晨曦里化作泡沫。


    “你在为她难过吗？”


    薇薇安察觉到了苏泽清的情绪，有些不解。


    同情、悲悯这些情绪于她而言都是多余的东西，只会阻止她变强。


    她也无法和苏泽清共情，血族和人类本来就是无法共情的。


    她也只把自己和苏泽清之间的契约当成是一种合作。


    “名为呦呦的少女的人格，不过是神祇亿万年岁月里的只鳞片爪。”


    “就像无尽大河里，泛起的微不足道的浪花。”


    “连神祇本身也不会在意她。”


    “你会在意自己做了个梦吗？”


    薇薇安说。


    对神祇来说，呦呦是她的所有物，她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所以大地母神可以理所当然地牺牲自己，也牺牲她。


    “大地母神，你爱天地众生，爱世间万物。”


    “唯独不爱自己。”


    苏泽清看着即将琉璃一样易碎的少女，喃喃地道。


    对祖灵来说，大地母神当然是很伟大的。


    但她救下的那些祖灵，跟苏泽清没有任何关系。


    世间还有无数的灵兽，无数只比呦呦更美丽更可爱的灵兽。


    但是，唯独和他建立联系的这一只才是特别的。


    花园里有千千万万朵玫瑰，但小王子始终觉得自己的那朵玫瑰花独一无二。


    他付出在玫瑰身上的时间，使得玫瑰变得如此珍贵。


    这只小鹿是苏泽清救下来的，她手臂上的绷带是他亲手包扎的，她的头发也是自己和江晚亭一起编好的。


    大地母神救了众生却救不了她，苏泽清不答应。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苏泽清看着自己开启的第四个契约空间，释怀地笑了。


    他割破手指取了血，开始勾勒起契约魔法阵。


    “你疯了？”


    薇薇安看着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竟然想和她契约？”


    “就算你契约救下了她又能怎么样？”